“外祖母，蓠儿有一事相求？”江蓠语气软了下来，眼眸微转，“蓠儿想让外祖母传见府上绣娘。”

    莫家各院姨娘小姐的衣裳鞋子均经绣娘之手，且一一登记在案。巧儿脚上这双鞋子到底是不是莫玉晴的，绣娘一看便能知晓。

    老太太疑惑不解：“叫绣娘来做什么”

    下首的巧儿却是一惊，悄悄用衣裙遮住绣鞋，掩人耳目。江蓠将巧儿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却不急着戳穿，反正她逃不掉，一切待绣娘确认在做定夺。

    不过片刻功夫，便听见脚步声响起，绣娘略显丰腴的身体跟在小丫头后面，一进门先给老太太行了个礼，而后是大夫人。其他姨娘和小姐，绣娘只是点头示意，绣娘是老太太娘家那边的人，却并非莫府下人。从小心灵手巧，甚得老太太喜欢，跟着老太太陪嫁到莫府，几十年如一日为莫府各院做鞋子衣裳，在莫府还是颇受敬重的。

    “绣娘给你找来了，到底要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老太太年纪大，不能久站，在蔡嬷嬷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绣娘环顾一周，将老太太脸上的沉重，周氏和云姨娘脸上的得意，以及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的福子和巧儿看在眼里。

    至于大夫人则是悄然站在老太太边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绣娘眼眸微动，神情收敛，一屋子神色各异的女人，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嬷嬷，多年来，你给莫府上下做的每一双鞋子和每一件衣裳可还记得？”江蓠面向绣娘，语气敬重。

    “时间长的怕是记不清，不过只要是经我绣娘之手，都有记录在案，查上一查自然清楚。”

    “那烦请嬷嬷看一下巧儿脚上这双鞋子，是不是您做的？”江蓠示意海月将巧儿脚上的鞋子脱下。

    巧儿还想隐藏，海月咋呼一声，眼神恐吓：“快拿来。”

    鸳鸯绣花鞋被海月扯下拿到绣娘面前，绣娘一下子认出了眼前的鞋子，“这鞋子我认得，是今年很流行的样式，因为颜色艳丽所以印象深刻。”

    “鞋子是给何人的？可是丫头巧儿？”江蓠眉眼弯弯，笑道，“我瞧这丫头一身粗木麻衣，却配了这么双好鞋，心生不解。”

    “丫头是配不上这么好的鞋子的，鸳鸯绣花鞋是按照三小姐提供的样式做的，我记得三小姐收到鞋子的时候很是兴奋，至于为何会穿在丫头身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绣娘不偏不倚，如实回答江蓠的问题，况且老太太在场，容不得半句谎话。

    “嬷嬷一共做了多少双这样的鞋子？”

    “仅此一双。”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神色均变，房中顿时安静的可怕。

    云姨娘心中慌乱，鞋子是晴儿给她的，虚荣的丫头竟然迫不及待显摆，还敢穿着到处招摇，母女俩千算万算还是漏掉江蓠这双慧眼。

    “三姐儿钟爱的鞋子怎么会穿在三等丫头脚上？这段时间咱们府上离奇的事情发生的这么频繁，是该好好查上一查。”甄姨娘知道好事将近，开口打破沉静。

    云姨娘瞪着巧儿，恨的牙痒痒，当下决定牺牲这丫头。

    “巧儿原是二等丫头，先前在宛秋院当差，晴儿怀疑她手脚不干净，不愿意再用。不成想被指派到溪堂院当三等丫头，想必心中气不过，便偷拿晴儿的绣鞋。”云姨娘眼神凌厉，想也没想便毫不客气将巧儿推出去。

    巧儿闻言瘫坐在地上，胡乱摇头，眼泪如瀑布般流淌下来，呜咽道：“鞋子不是我偷得，明明是人家送我的，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大夫人自然不能独断其身，素开口道：“是谁送你的？从实招来，否者不要怪我不客气。”大夫人气势压人，府里的丫鬟一向是大夫人管教，丫头行为不检，以下犯上，少不得治个驭下不严之罪。

    巧儿往云姨娘方向觑了几眼，目光扑闪不定，紧咬牙关，就在巧儿犹豫不定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绣鞋是我送给巧儿了，我对她心生爱慕，便想着送些好东西给她，可是我穷光蛋一个是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在宛秋院当差的时候发现这双绣鞋很是好看，于是就偷来送给巧儿，讨她欢喜。”

    巧儿扑到在地，哭的声嘶力竭道：“不，是我爱慕虚荣，执意要他偷给我，罪魁祸首是我，不管他的事……”

    “好啊，原来是你们两个暗中勾结，犯下这等大错。老太太你可一定要严惩，杀鸡儆猴，以防其他下人效仿。”云姨娘满脸厌弃，忙不迭向老太太进言，“不如将两人杖责一百，再发卖出去。”

    老太太眉眼稍有不耐，“下人的事由大夫人管教，她懂得如何处理，你省点心看好宛秋院才是重点。”

    云姨娘自知无趣，尴尬的虚笑一声，点头应下。

    “既然小偷已揪出，我也累了，都散了吧。”老太太本想就九转金丹失窃一事叮嘱一番，再者让大夫人抓紧莫玉柔的婚事，经此一出，劳累的很，遂作罢。

    众人正准备离去，沉默良久的周氏却突然说话：“绣鞋是巧儿偷的，不见得完颜膏也是。晴丫头如此看重完颜膏，岂是三等丫头和下等小厮能偷得到的。素闻完颜膏味道独特，江蓠有没用偷着使用，一闻便知。”

    “根本无人用过完颜膏，如何分辨？”老太太问。

    “晴丫头没用过不见得没闻过，如若不然何来香味奇特一说。”周氏言辞凿凿，“还是让晴丫头出来闻上一闻，也好分辨个真假。”

    云姨娘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周氏竟要将晴儿扯出来，顿时恼怒到不行。干瞪眼瞧着周氏，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可晴丫头还在禁足期，可不能坏了规矩。”大夫人试图制止。

    “规矩是老太太定的，只要老太太同意，没有什么不可以。”周氏看向老太太，“能不能查清事情原委，可就全仰仗老太太了。”

    江蓠心中暗自揣摩，周氏断然不会在意绣鞋和完颜膏，执意诬陷她的理由只有九转金丹，金丹被盗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大师兄口中的具备江湖背景之人指的定然是周氏无疑。

    “让三小姐到慈安堂一趟。”老太太松了口。

    云姨娘一听，喜上眉梢。不管怎样，老太太既开口破了规矩，晴儿的禁足算是得到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