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生疑,忍不住看了杜衡几眼。谁知,这厮忽然睁开眼睛,整好对上江蓠的凝视,眸中写满了考究的意味,她慌忙别开眸子。
知府大人瞧见杜衡清醒过来,忙跪倒在塌前,“九二爷你可总算醒了,微臣被吓得半死。”
“你因何事被吓半死?可是本王的病?本王这病来的蹊跷,去的莫名,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发作。就连宫中资历深厚的御医都无能为力,你若为此事忧心,日后更是少不得担惊受怕。”
只见杜衡灵活起身,面色瞬间恢复红润,说话间中气十足,一点没有病人虚弱的模样。只是还牵着江蓠的手不愿放下,既然病已好,她也不必再顾忌,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杜衡本不愿放手,感受到拉扯的力道越来越重,没再为难,放开了她。老太太何等精明,将两人小动作尽收眼底,眸光渐深。
“下官惶恐,二爷染病到杭州寻医,下官应尽地主之谊。只是最近公务繁忙,实在也脱不开身,不过下官还是忙里抽空到府上拜访过几次,恰强二爷都不在,所以……拖到今日才见上面,还请二爷恕罪。”
知府大人尽量将话说的漂亮圆滑,尽忠职守以至于没能及时迎接,这样官方的理由,倒也不能挑他的毛病。
“行了,行了。本王还有事情要办,没空在这儿听你瞎说。不过上回你夫人坑害本王的事情,我迟早跟你算。”杜衡翻身下床,转过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君今日多有打扰,本王就先走了。”
没走几步,又回头道:“在本王看来,完颜膏算不上好东西,回头本王给府上女眷带些好的,一定胜过那老秃驴送的。”末了,又看两眼江蓠才带着手下离开。
江蓠回到溪堂院已然是晌午,阿勇和明珠焦急的等在门口,见小姐回来赶紧上前询问。
“小姐今日在老太太那里未曾用到早膳,想必饿坏了,快拿些吃的过来。”海月关心小姐身子,二夫人和云姨娘轮番攻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姐想必累坏了。
江蓠未感觉到饿,满脑子都是杜衡那场说来就来的怪病。今日出手为她解围,意为何?
“小姐,外头传言九二爷在莫家病倒,已无力回天。”阿勇在小姐耳边低声道。
阿勇的话着实让江蓠愣了好一阵子,“可有查到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此消息是从临风阁传开的,至于散布消息的是谁,阿勇没有查到。”
临风阁人多嘴杂,谣言一旦从临风阁传出去,不出半日整个杭州府必会知晓,再经一众名医证实,传得更是有鼻子有眼,连病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知府大人胆小如鼠的性子,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外喧哗,至于莫家更不可能自掘坟墓。
唯一可能将消息发布出去的便只有杜衡本人,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犯病,事先命人布好谣言。
“阿勇,明日让大师兄进一趟城,我有要事找他。”江蓠黑白分明的眸子,疑惑与沉重并存。
莫远耀收到消息的时候急坏了,冲着管家直喊:“到底是哪个歪驴子到外头乱说,让我揪到非得割了他舌头。从院中下人着手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是……”管家连声应下,拔腿滚了出去,接连好几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老爷先别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杨氏一边轻轻帮着莫远耀捏着肩膀,一边小声安抚,“事情既然发生,再着急也于事无补。调查的事情就交给管家去办,老爷莫要忘了咱们还有更要紧的事儿等着办呢。”
“能不着急嘛,后院一直都是你在管理,现在弄得到处乌烟瘴气。下人管不住嘴,迟早把事情抖露出去。你不要心软,该惩罚便惩罚,不信他们还能翻天不成。”莫远耀站起身,沉着脸对杨氏说道,“周家指不定正在背后取笑莫府,贼人做下做这等苟且之事,无非想从莫家手中抢走那笔订单,哼!门都没有。”
杨氏站在一边不说话,任凭老爷发脾气。
“柔儿一事,老太太怎么说?”莫远耀一通脾气之后,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他明白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杨氏上前一步道:“今日在慈安堂妾身正欲提此事,不曾想被江蓠和九二爷的事情耽搁,明日妾身再去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莫远耀点头,杨氏沉思一阵又道:“九二爷与江蓠似乎早就认识,今日为她解围不说,还明显偏向于她。而且那位爷主动向老太太提及福王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莫远耀双目微睁,显得有些吃惊,“九二爷先前只来过莫府一次,怎么会跟蓠儿对上眼。摄政王和福王是死对头,咱们一向依附摄政王,如今冒出个九二爷……”
他有点吃不准,心中怀疑祈王府有站队福王的嫌疑,难道是皇上那边出什么状况了吗?但京城的探子并未捎来任何风声,莫远耀有些坐不住,命人飞鸽传书给摄政王。
杜衡离开莫府后,并未回宅院,而是径直往街角的宝丰堂去。宝丰堂店面很小,也不显眼。他站在宝丰堂门口,抬头望向头上的招牌,竟然笑了起来。想起自己傻乎乎在宝丰堂对面蹲守几天几夜,江蓠可把他坑惨了。
蓝实疑惑了看来一眼主子,道:“既然已经查清楚江小姐的身份,爷为何还要到这个地方来?”
“到药铺来还能干嘛,当然是看病啦。你不知道外头已经将爷病入膏肓的消息传开了吗?既然如此,我不来看病也说不过去。”杜衡用玉昆扇敲了一下蓝实的脑袋,伸脚踏入宝丰堂大门。
时值中午,宝丰堂内仍旧人满为患,掌柜噼里啪啦敲打着算盘,正在清算账本。杜衡顺手拿起掌柜面前的账本,瞥了一眼。
“照你们这经营状况,不出两年非倒闭不可。本王瞧着你这人来人往的,生意也不错,怎么收入竟然如此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