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接下来,又兜兜转转对四人说了一番客套话,才命人送客。
坐落在中央大街的院落依旧火光明亮,只是不同于刚刚的热闹。杜衡歪坐在椅子上,飞廉和蓝实站在左右两侧。屋子里只有煤油灯发出的黄色光晕,顺着风吹的方向,左右摇晃着,影衬到主仆三人脸上,皆是一片沉色。
蓝实憋不住,指着杜衡手中的明黄色圣旨,率先开口道,“爷手中的圣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皇上有意让您接受大会的事情,怎么先前在京城的时候不提前跟爷说呢?难道是临时决定的?还有王爷那边知不知道这事儿?”
“事关紧要,王爷不可能不知道。只是……”飞廉欲言又止。
蓝实搜的一下站起来,性子急的他忙催促道,“只是什么……?”
飞廉脸色沉了沉,“咱们这次杭州行的目的是秘密寻找苏明细,皇上引发急喘,龙体危安,绝属秘辛。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爷放到那么明显的位置上,对我们继续寻找苏明细百害无一利。”
蓝实眼睫垂下,听完飞廉的话手往头上一伸,使劲挠着脑袋。杜衡笑着站起来,手中的圣旨敲了一下蓝实不断瘙挠的手。蓝实立刻停止抓挠,看着自家主子。
“皇上有一段日子不早朝了,生病的事情会不会被发现了呀?”蓝实问道。
“皇上生不生病,你以为能瞒得过太医院?太医院虽都是一帮庸医,好歹还每月拿着朝廷的俸禄,如果连皇上生病都不知道的话,医术昏庸无能不说,断然不会再得到摄政王的青睐?”杜衡重新打开手中的圣旨,眉梢笼上思虑。
“这么说来,皇上生病的事情摄政王和福王一早就知道了?”蓝实有些泄气,“亏咱们还费力隐藏,妄想秘密治愈皇上的病,原来一直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掌控着呢。”
“不见得,”飞廉提出反驳,“皇上身子骨打小便弱的紧,三天两头便要吃药休养,摄政王和福王只知道皇上病了,却未必知道皇上病情的严重程度。若是瞒得好,就是普通的身子虚弱,需要静养。时节多变,病发快过病养,顶多认为养病的日子比往常多几日罢了。”
杜衡赞许的点点头,忍不住夸赞道,“飞廉不愧是爷的谋士,分析得不错。”
飞廉闻言面不改色,并未感到丝毫的惊喜,自家主子就是这么喜欢夸自己的人,护短便是护自己,夸下属相当于间接夸了一遍自己。
“摄政王和福王应该还不知道皇上的病情,若是知道不可能没有动静,对他们来讲是绝佳的机会定然不会错过。退一万步来讲,如果知道却还迟迟没有动手,那便是还有考量,毕竟一个缺钱一个缺兵。”
杜衡顿了顿,用圣旨敲打一下手掌心,严肃道,“飞廉,给父王飞鸽传书,让他务必将皇上病重一事瞒下。杭州这边会我尽快将苏明细找到,至于大会的事情,让他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飞廉点头应下,转身出去寻鸽子去了。
“蓝实,去告诉水亦寒……”杜衡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急需要他,让他速来见我。”
蓝实愣了一下,呐呐点头,傻愣问道,“寒少主就住在天香楼,爷为何不自己去找他呢?”
杜衡睨了蓝实一眼,“爷现在就是块香饽饽,圣旨一下走哪儿都有人盯着,天香楼住着的可都是各地药材经商的大户,爷要是现身,怕就脱不了身了。”
末了,咬牙,语气一狠,“老子明明是病入膏肓需找救世良医之人,怎么就成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他们争抢的可不是您,是白花花的银子。”蓝实努努嘴。
杜衡踹了蓝实一脚,“现在谁抢到爷谁就有白花花的银子……少啰嗦,快让水亦寒过来。”
蓝实揉着屁股一瘸一瘸走出去,心中虽然委屈,却也知道此事耽搁不得,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杨家村,四周一片静寂,除了偶尔响起两声狗吠。
合衣而卧的江蓠,坐起身子,抬眸看了一眼窗子外面。
月上柳梢,想起白日里师傅使的眼色,翻身下床。师徒两人休息的地方并未挨在一起,幸好村里屋舍有限,离得也不算太远。
阿勇听到江蓠屋子有轻微的响动,于是三声敲响房门。
江蓠听到熟悉的敲门声,便开了门。
夜色里,阿勇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江蓠点亮微弱的烛光,烛光下阿勇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更将显眼。
江蓠眉头略微一皱,没说什么。
“小姐,京城里下的圣旨已经连夜传到了九二爷手中。九二爷召见了知府章之祥、莫家两位爷、周家家主还有杭州府排得上名位的世子公子哥。”
阿勇垂首而立,与江蓠保持一定距离。
“可是连夜召见?”江蓠问道。
只见阿勇摇摇头,“九二爷自从到了杭州府,整日跟着一帮公子哥吃喝玩乐,经常出没杭州有名的茶肆、酒馆、赌场,更是临风阁常客。那帮纨绔的公子哥是来寻他喝酒的,圣旨宣读完后便被九二爷遣散了。”
阿勇说的很是仔细,“周家家主是因为丢了账本,与知府章之祥一同寻了来,莫家两位爷是听到了风声……”
江蓠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我这两位舅舅动作还挺快。”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事先将消息传出去,否则料莫府两位爷也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京城的消息传得再快,也不可能快的过杭州府。”
江蓠点头,须臾道,“我一会要去找一下师傅,你在外面守着,提防着点村长。”
阿勇的作揖,应承,礼数周到。
江蓠转身吹灭微弱的烛光,借着外面的月光寻找了师傅休息的石榴树下的低矮瓦舍。
照例,有节奏叩门三下。
房内马上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门很快便开了,露出师傅那张略显清瘦风骨的脸。
江蓠应声入内,阿勇则守在石榴树下倒映形成的阴影里,不注意不易看出有人。
屋内掌了灯,比江蓠那家瓦舍的要明亮许多,江蓠盯着烛光窜天的芯蕊心中竟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师傅有些好奇。
“没什么,这瓦舍虽然简陋些,但烛光倒是明亮的很。”江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