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府中失火,一连烧死几个丫鬟小斯,我正为此事烦心。”李成溪道,“今日本不想进宫赏花,不过府中的事情向来不用我插手,况且父亲执意让我领旨进宫。”李成溪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瞥了一眼地上的话,终究是忍不住抱怨一句,“御花园的花儿难看的紧,有什么好赏的。”
江蓠笑笑,对李成溪的话十分赞同,不过此话要是传入太后耳中,罪过可不小。
眼看掉队越来越严重,李成溪索性停下脚步,往边上的凉亭上一坐,兀自捶打双腿。
“宫里好生无趣。”李成溪年龄小,喜怒哀乐皆表现在脸上。
只见她黑若点漆的眸子往远处的只露出半个宫墙的地方望了望,倏而起身,奔至江蓠身侧,不由分说拉着江蓠便跑了起来。
路上熟悉的景物一一掠过,江蓠知道是前往雍华宫,待两人气喘吁吁站在雍华宫殿高墙之下时,皆被眼前的景象迷住。
一树的海棠花开,簌簌落在地上,仿似盖上厚厚软软的一层棉被,抬脚轻轻触及便似触碰云端,轻柔酥软。
“生而为花定当如此。”李成溪放开江蓠的手,仰头赞赏花开正盛的秋海棠,“太后精心挑选的百花都不及这一株,里头肯定还别有洞天,咋们进去瞧瞧吧。”
李成溪对她发出邀请,见江蓠沉默不言,又道,“雍华宫向来禁止外人进出,听说里面死过人,还经常闹鬼,皇上下令封锁之后便无人来过。”
“可是你瞧,守门的宫人也嫌弃这儿,不晓得跑到哪儿逍遥偷懒去了。”李成溪指了指空荡荡的大门口。
“雍华宫的确死过人,小姐此刻站着的便是当年她死去位置。”空荡又萧肃的宫殿门口,江蓠的话显得有些诡异吓人。
江蓠说的认真,李成溪听得仔细,胆小的心一下去被吊了起来,以豹子般极快的速度跳离脚下站着的地方,瞪着双眼盯了一瞬,不敢动弹。
李成溪的脚下的确死过人,那人便是前世的她。
雍华宫是她的宫殿,也一度被人囚禁于此。云霓和墨云中大婚当天,她和未出生的孩子死在了侍卫的乱棍之下,鲜血和尸身冷冷的躺在雍华殿门口,李成溪方才站着的地方。
回想起那日的大雪纷飞,以及云霓的狠厉,墨云中的无情,江蓠只觉得疼痛的不能呼吸。
她的腿脚开始发软,几乎无法站立,摇摇晃晃便要倒下去。李成溪见状,以为她害怕鬼神之说,急忙过去搀扶。
“我向来害怕这些牛鬼蛇神,只是没想到你胆子比我还小。”李成溪不可思议的笑了笑。
江蓠没有借李成溪的力量起来,反而屈膝跪在地上,双膝把地上白茫茫的落地花陷下去两个大洞。
李成溪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望向江蓠的眼神有些奇怪。
但见跪在地上的江蓠良久无言,李成溪难免有些担忧,于是也缓缓蹲下来,拿眼瞧了瞧,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了?”
“鬼神之说都是宫里面的人乱传的,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李成溪安慰道,“你若是害怕,秋海棠咋们不赏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可好?”
李成溪壮着胆子说的这番话,听在江蓠耳中,只觉得这姑娘委实善良有趣,明明自己吓的要死,反过来还要安慰他人。
江蓠很快掩下眸中暗涌翻滚的情绪,雍华宫……她还是想进去看看的。
她站立起来,轻轻弹掉膝盖处黏上的花瓣,走上前去推开了紧闭着的大门。积压多年的尘土沸沸扬扬,黏在江蓠藕粉色的衣裳上,她置若罔闻,径直往里走去。
蹲在地上的李成溪瞧着不对劲儿,兀自怒囔,“江家小姐到底是怕鬼还是不怕鬼呀?”
人是自己硬拉来的,出了闪失可不得了,李成溪顶着巨大的慌乱,紧跟着也进了雍华宫。
刚进去,李成溪便发现自己迈不动步子了,探出宫墙之外的海棠花与满园的花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难怪她爹常说,秋色最盛的当属雍华宫,也正是因为父亲曾多次提起雍华宫,她才一时兴起,硬拉江家小姐过来一探究竟。
果然,一树梨花压海棠之姿简直让人无比惊叹。
蛇神鬼怪之说全被她抛之脑后,欢天喜地赏起了花来。
江蓠惊叹之余,更多的是满足。墨云中负了她,可亲手栽种的海棠花没有负她,相约深秋,花满枝头,正是有花装扮,才掩盖了雍华宫的荒凉和破败。
“那帮贵女堪堪瞧着御花园那些个残花,是不是还得违心赞赏两句。若让她们瞧见满园的秋海棠,还不得疯掉咯。”李成溪纤细柔软的指尖拂过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笑意兜不住溢满整张脸。
江蓠静静立在海棠花下,“无论雍华宫的花儿多么娇艳芬芳夺人眼球,外头的人也不敢进来观看,这样也好,省下一片清宁。”
李成溪认真想了想,觉得江家小姐的话极有道理,清了清嗓子道,“也对,好花不怕无人赏。海棠喜静,那帮聒噪的贵女定然会坏了氛围。”
“宫中禁地,花开的再盛也无人敢来。”江蓠道。
李成溪望了望她,“那你为何愿意来?”话出口马上后悔,好像也并非自愿,尴尬笑道,“幸会本小姐拉你过来,不然岂不是错失此番美景。”
“那边的花开得更好看一些,我过去瞧瞧。”李成溪指了指更深处的花海,欢喜的跑了过去。
江蓠没做理会,雍华宫正殿有她必须要拿回的东西。
江蓠踏进正殿,正殿中间一张大床赫然出现在眼前,床的四角散落拳头粗大锈气斑斑的铁链,她曾被囚禁在此。
江蓠握住铁链的手忍不住颤抖,方面被囚禁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人难以忘却。
她的心抽搐的厉害,绞痛感阵阵袭来,直到脚下毛茸茸的触感传来才将她从悲痛的回忆中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