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我不要。”长安说，“这么昂贵之物，岂是行军打仗时穿的。你拿回去吧。”

    周烁笑着说：“殿下特意交代要给你的，怎么好拿回去。”说着，便将那双新鞋子放在了一旁。

    “周烁，5你转告殿下，我的鞋湿了还有他送过来新的。那上万将士的鞋湿了，该怎么办？”长安冷声道。

    “殿下方才回营便召来物资营校尉过来，命其将库存的所有棉鞋都发放下去了。”周烁说。

    “库存？库存不过是几百双而已，杯水车薪，能顶什么用。”长安道，“人人都说宣王领兵打仗厉害，百战而无一败。昭华百姓人心所向，呵，殊不知战场之上依旧有贵贱之分！”

    周烁见长安今日神色不对，说的话也比往日尖酸了许多，疑惑地问：“常安，你今儿是怎么了？”

    怎么了？长安就是觉得心里不大痛快！他明明知道她与萧长乐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却任由萧长乐与他亲近。他说下雪天无聊要消磨时光，便允了萧长乐与她一起作画？

    “没怎么。”长安一张脸寒气森森，“他宣王殿下在军中就能锦衣玉食，下雪天上万将士要在外练习徒步，他呢？就能与美人相伴在营帐里饮茶作乐，作画谈天？自古以来哪里有辎重营还带着将军的大浴桶行军的？而且还是两个！他难道不知道这要是在普通士兵那里，一只脸盆都是极为罕见的吗？”

    周烁听了，忙替慕淙屹解释：“你说这浴桶之事可是错怪了殿下了。当时你被打得吐血，三哥说扎针和熏蒸两者结合兴许能救回你。咱这军中哪里有什么浴桶啊？上一回殿下泡澡还是在黑森寨时，用的凌风院子里的浴桶！情急之下，殿下便命大刀带了人赶做现成的。大刀那队工匠人马你总是记得的吧？当初在歇阳城做机关的时候，就是他们。他们分成两组，每组二十人，比比看谁做得快。人多力量大，这才在你收针时堪堪将浴桶赶制了出来。你自己用过，难道没发现那浴桶都没有上过桐油吗？做工也很粗糙，有些边缘处还有毛刺呢。”

    的确，长安是发现了。但是从未想过，原来这两只竟是现做的。

    “再者说了，咱们殿下多讲究啊。”周烁又道，“真要是享受的话，他不让带个精雕细琢的？用这粗制滥造的东西享受？”

    “常安，我知道你生气殿下对萧小姐好。”周烁又劝道，“殿下始终是个男人，哪个男人最后不要成家立业？不要绵延子嗣？殿下与你……他若只宠你一人，如何生下小殿下？”

    周烁见长安一直沉默着，说：“这新鞋子肯定是大了些的，但是是殿下的一番心意！殿下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我就先走了啊。”

    长安抬起头，见他一溜烟跑了出去。帐帘被掀起的时候，灌进来一股冷风，她打了个寒颤，低头看向盆子里的双脚。

    有了热水的温暖，懂得麻木的双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只是，心却依然冷着。绵延子嗣……她如今十七岁了，还没有来过葵水，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生孩子了？

    这一日，一直到深夜，长安也没有去慕淙屹的营帐，慕淙屹也没有传令让她过去。倒是骁影，明里暗里地问她对李大的死有什么看法，她只闷声摇头说不知。骁影问了两回，也觉得问不出什么，便做了罢。

    夜里，长安在床上辗转反侧，越发觉得现在的情感已经越来越偏离自己的控制，白天无来由的生气竟是为了慕淙屹。心中警铃大作，竟不禁隐隐担心和害怕起来。一边给自己打气让自己远离慕淙屹，一边脑海里却都是他那或清冷或温存的眼神。

    如此烦恼不已，翻来覆去像是烙饼一般，到了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入了梦境。又是纷繁芜杂的梦，梦里窜天的大火，雪夜里飘落的片片雪花都染了鲜血的颜色。她赤着脚在雪地里狂奔，前方的火光似乎很近，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到头……

    第二日早上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

    今天依旧出了个大太阳，山上的冰雪已经逐渐融化。气温又要比昨日暖了一些。

    长安来到自己营中，何水生和大江几个见了她，都说她气色不大好，纷纷问她是不是近日太过劳累了。长安摇摇头：“可能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大江那张黝黑的脸上神色有些许的仓皇：“都尉，昨夜俺也没睡好。俺梦见二狗子了，他跟俺说让俺别忘了等胜利之后将话带到秀儿那里。”

    “好了好了，等胜利了再说吧！”何水生连忙转移话题，“都尉，您知不知道为什么李宝磊那个队被隔离了？我听军中有传言，说他们犯了错误，惹大将军生气了，这才连营帐都搬了？”

    长安没说话。

    “都尉，他们是犯了什么错了？”何水生又问。

    长安这才道：“何大哥，既然将军都将他们隔离了，这事情定然是打探不得的。少说话多做事，省得到时候惹麻烦上身。”

    何水生这才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了。

    不一会儿，火头军将饭菜抬了过来，大江忙起身去帮忙。何水生道：“都尉，怎的这一段日子大将军不让您过去他营帐里吃饭了？咱们的伙食还是不如大将军那里的。”

    长安没出声，倒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骁影发了话：“何大人，你的问题可真多！”

    大江抬了饭菜进来，跑到长安面前，将一小个烤熟的热红薯塞到长安手上：“都尉，这是前些天在山上翻出的野生的，味道可好了。火头营里一共也没多少，你尝尝看。”

    长安见还真只有她手上有一个，问：“火头营里没多少，怎的还有分到咱们这里的？”

    大江挠挠后脑勺：“那野生红薯地是俺发现的，俺带了人挖了两筐。火头营的兄弟们这几天烤了送到各个将领处打打牙祭，也不忘给俺留上一个。”

    长安将红薯掰成好几份，分给大家：“那大家都尝尝鲜。”

    “俺们之前吃过了。”大江忙道，又把几块零碎的都塞给她，“咱们这些人里，就数你最瘦了。你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