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四，长安几人顺利到达了赫海城，与赫海城城守大人见了一面之后，便去了军营。二十万人马就驻扎在赫海城附近的山林里。

    韩忠诚一路还有些心疼他那些留下来的士兵，问长安：“常大人，那耶律行今日入了城，没有见到我们几人，只怕会迁怒留守士兵。”

    长安淡然道：“大人请放心，耶律行本只想杀了我和凌风泄愤，如今我和凌风不在，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为难普通士兵。”

    韩忠诚讪讪道：“老夫这是老了。长时间没有在战场上混过，竟然也有些瞻前顾后心慈手软了。”

    “若攻进云慕城的是耶律勤，只怕留下来的士兵会无一幸免。但是耶律行此人要远比他二哥心思细密，这一进城便将昭华士兵大肆屠杀，定然会激起民愤。耶律行的路还长着，他还想打到锦都去呢，一个空城而已，士兵不过数百，于他来说还是口碑最为重要。”长安说。

    韩忠诚这才点了点头，道：“之所以老夫将城内百姓早就撤离得干干净净，就是怕十年前南阳屠城之事重现……”

    十年前，南阳屠城，下令者可是慕淙屹。

    长安问道：“韩将军，你可知十年前殿下为什么会下令屠城？”

    韩忠诚摇摇头，说：“老夫也不知道。十年前老夫在云慕城，并没有跟随殿下南下。后来殿下说势在必行，要想成功攻下南夏其它城池，必屠南阳。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殿下一定有他非屠不可的理由吧。”

    慕淙屹此人看起来冷情，十分有目标性，像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择手段的人。但是长安总觉得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那时他才十五岁，那个春天他还曾和她一起骑马一起吹笛一起做一些现在看来幼稚得好笑的事情，长安想不明白，才仅仅几个月，那个年少的他怎么就能突然手染上万人的鲜血，变成南夏人闻风丧胆的噩梦？

    今日天色渐变，早上还晴空万里，到下午时天就变得灰蒙蒙的了。长安看了一眼天色，只觉得心情沉重。如今都已是腊月了，转眼间竟一年了。

    这场战争不知还会持续多久，也不知还要死多少人，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自己这一路走来，能升得如此之快，全承慕淙屹的帮助。只是，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他真的，不是杀害萧家五百八十一口人的直接凶手吗？那又为何和萧长乐……如此自然相处呢？

    除去他回军营那一天曾帮着自己之外，余下来的日子似乎还是和萧长乐更亲近些吧？之前他也曾解释说是皇上所赐，必须尊重。可是，一月多时间下来……这回她下山时，他连面都未露一个。

    傍晚，几人来到了军营中。胡飞虎是镇北军副将，此次他能前来，将领们一个个都很是高兴。晚饭火头军特意小炒了一锅给几个中高层将领。胡飞虎心中高兴，便与大家多喝了几杯。骁影嗜酒，酒量极大，自然也喝了不少。

    晚上长安进了营帐，只听得帐外朔风呼号，呜呜的风声如同猛兽的嘶吼。

    才将将想要躺下，胡飞虎在帐外叫道：“常大人，常大人！你睡着了没？鞑子那边有异象了！”

    长安忙又穿好了衣裳，让他进来说话。胡飞虎进得帐内，连连跺脚：“常大人，像是天气要大变了。听说云慕城的鞑子蠢蠢欲动，若溯水江面冻上了，只怕到时候借着冰冻要过江！”又使劲搓着双手哈气，“你这营帐里怎么如此冷清，要不我叫人搬点柴火过来？”

    长安道：“不用了，我这里被子要比你们都多一床，晚上不冷。”

    “咱们夜里要不要准备准备？”胡飞虎问。

    “先不用吧，白天来的时候江水还没上冻，等到明日再看吧。”长安说，“鞑子十五万人马过江，若真是走冰面上，定然会等到冰面冻得十分牢了才好，估计还得等上两日。”

    “溯水不比宁川河。”胡飞虎说，“宁川河靠北，上月就已经冻得牢牢的了。”

    “下了雪要好些。”长安说。

    胡飞虎见长安神情间不免有些疲倦，便道：“那好，我叫人再盯着，且看明日鞑子有没有什么动静。”

    长安点头：“如此，辛苦胡将军了。”

    胡飞虎面色有些不大自然：“哪里的话。常大人您别往心里去，我那时并不是存心找你麻烦。常大人灵蛇谷一战之后，刘春明私下也曾想找您道歉来着。又怕特意前来说这个事显得有些……不大像话。”

    长安奇怪地看了一眼胡飞虎，反问道：“什么事？胡将军让我什么别往心里去？”

    胡飞虎见她对自己曾指使刘春明针对过她的事既往不咎，当即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常大人，我知道您位分虽不高，但是却有军事天赋。殿下没看错人，您放心，这场溯水之战，我定当全心全意辅佐常大人。”说完，他朝她笑笑，拱了拱手，“那我先回去了。”

    长安等到胡飞虎出了营帐之后，才恍然记起。难怪胡飞虎说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是因为曾经刘春明仗着有他撑腰当着众人的面骂她“你算什么东西”这件事。他要是不主动提起，她还真就记不起来了。这无关的口舌之争她并不愿意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做大事的！

    只是，为什么胡飞虎的态度突然之间便改变如此之大呢？想当初他可是对自己掌握兵权很有意见的！

    长安无暇多想，回到行军床上行，倒头便睡。昨夜喝了两杯，又在地道里走了老长时间，一直到今天晚上才得以轻松，所以很快便入睡了。

    第二日早晨醒来，依旧风声很大，天越发阴沉沉地泛着土黄色。凌风过来说：“很可能一场大雪要来了。”

    他说得没错，傍晚时分，就开始下起雪子来，打得帐篷树枝簌簌作响。凌风抱了一大推木柴到她营帐里，生了火，说：“下雪天无处去，可惜，小爷也没作画的雅兴。我带了土豆鸡蛋过来，咱们可以烤了吃。呐，还有一点米酒，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