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长安觉得奇怪，“鸡蛋还能烤着吃？”

    “那是当然了，而且味道还很不错！不信等会小爷给你露一手！”凌风说着在她营帐里四处张望一番，“有没有破布条或者纸张？”

    “要那个做什么？”长安问。

    凌风起了身，走到案桌边翻了翻，见一叠宣纸还未曾动过，又见书本摆得整整齐齐的，终究有些舍不得，说：“纸张昂贵，算了，小爷还是在外头去找找看有没有烂菜叶子。”

    不一会儿，他找了一把烂菜叶子回来，且叶子上都是水。只见他用菜叶子一层层将鸡蛋裹了起来，埋进了火堆里。

    “晚来天欲雪，红泥小火炉。常安，在这样的天气喝点儿小酒是最舒坦不过的事了。”凌风拿了粗瓷碗，替长安倒上一杯，“喝一点，暖暖身子。”火光下，他的神色忽明忽暗，双眼却亮亮的。长安心想：人生得好就是讨巧，现在一身普普通通战袍穿在身上都显得那么好看。

    长安接了过来，粗瓷碗里是澄清的液体，味道有些香甜和刺鼻。她尝了尝，果真如凌风所说，味道还可以。

    一碗酒下肚，又有烧得旺旺的火，长安渐渐觉得手脚都变暖了。凌风正待给她倒第二碗，只听得“嘭！”的一声，柴火溅起几星几点。凌风笑道：“该是熟了！”

    说完，便用根棍子将那团烂菜叶子给拨了出来。菜叶子早已经烧焦了，大致还能看得到黑漆漆的一团，凌风将它拨到一旁，等到稍稍凉些了，才将外面的一层焦炭给扒了下来。

    烤鸡蛋的香味传来，只见他手中一只炸开了的金黄蛋壳的鸡蛋正散发着热气。

    “给你。”凌风一边呼呼吹着，一边递了过来。

    长安接过：“那你呢？”

    “不是还有土豆吗？”凌风笑着说，“晚上吃得太饱，只怕这土豆小爷都没肚子填了。”说着，他又将土豆翻了个面儿。

    长安也觉得烫手，将那鸡蛋由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终是太烫，干脆用自己的衣角包住了。

    凌风瞥了她一眼，笑道：“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是个姑娘家……”

    长安问：“军中竟然还会有鸡蛋？你怎么搞到的？”

    “你想得倒是美了。还鸡蛋呢。这个是下午我在后山运气好捡到的。没看见那野鸡，要是见到，今晚还能烤个肉吃吃。”凌风说。

    下午捡了只野鸡蛋，宝贝着直到晚上拿来给她。长安不由得微微感动。抬眼看他，没想到他却道：“小爷可不是特意给你留着的。这东西小爷在寨子里吃得多了，都腻得慌了。想着你身板儿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这才拿来给你。你若像胡将军一样生得人高马大，小爷才不给你呢。”

    长安笑了笑：“多谢大当家的惦记。”

    凌风见她笑了，不由得有些发愣，直直地盯着她璀璨的双眼。

    长安收了笑，低下头剥鸡蛋壳。凌风说：“常安，你还是多笑笑才好。”

    长安不说话，将鸡蛋掰了一半下来，递给他。凌风笑着说：“不是和你说了，小爷都吃厌了吗？你自己吃。”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长安说，手不肯收回来，就那么直直地伸在他的面前。

    凌风没办法，只得接了过来，一口半个便入了嘴。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几个字却让他心里暖暖的。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安，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心防筑得很高，这么久了，总算是将自己当做自己人了……

    帐外雪子敲击的声音渐渐变弱，凌风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看看外面雪下得怎么样了。”

    帐帘一打开，忽的灌进来一股冷风，吹得火苗蹿了蹿。很快，凌风将帐帘又合上，坐了回来：“下得好大！”

    长安吃着烤土豆，含糊不清道：“过几天便没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了。”

    “若是不打仗就好了。”凌风怅然道，“明早一定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咱们可以一起堆个大大的雪人。”

    “不打仗大当家的如何出人头地？”长安说，“乱世造英雄。出身一般的男子汉们想要迅速往上爬，乱世之怕比安平盛世更为容易。”

    凌风闷声没有说话。许久，他才笑笑：“若是只为了自己，做那黑森寨的大当家的也没什么。天高皇帝远，每天打打劫种种田，倒是好不逍遥自在。只是，凌冬并不适合过那样的生活。他安安静静的，又对诗书感兴趣，我若不给他创造一个好条件，只怕会埋没了他的一生。”

    长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个男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二三岁年纪，却像是父亲一样对待着凌冬。凌冬有这样的哥哥，真的很令人羡慕。

    两人又喝了一点酒，凌风借着酒意问：“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投身军营？”

    长安许久没说话，脸色也变得凄清，凌风见了，不敢追问，忙岔开话题：“你那日出门，见到沈宜修了？”

    长安摇了摇头：“没有，他来赫海城了。”说完，又道，“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

    凌风笑笑，没说话。很显然，他知道她没说实话。

    一直很晚，凌风才回自己营帐。帐内还有未燃尽的木柴，长安躺在床上，觉得今天天虽然变冷了，但这帐内却暖和得多。心，似乎也暖和得多了。

    黑暗中，她看着那跳跃的火苗，暗暗道：萧长安，你不会是因为贪吃，被人家一个烤鸡蛋给收买了吧？

    第二日早晨，果真一片冰清玉洁，长安打开营帐，发现积雪竟能没到人小腿，忙往胡飞虎营帐而去。正巧便见他远远地朝这边走过来，见了她小跑几步，高兴地说：“冻上了！溯水河边已经都冻牢了！”

    “引子和坛子埋下去了没有？”长安问。

    “埋了，江中心尚且不敢去，但是离岸边也有好一段距离了。”胡飞虎说。

    “密切关注江面情况，看看有没有鞑子到江中心探路。”长安说。

    “早便叫人等在岸边了。”胡飞虎说，“今日太阳还未露面，只怕这雪还没下尽呢。”

    “无妨，且让它下，下得越大，鞑子越会放心。”长安说。

    “也是，冰面越厚咱们才越好办事……”胡飞虎话还没说完，凌风跑了过来，说，“今早城守徐大人派人过来说昨夜城墙上出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