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过后，将士们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长安才朗声道：“各位，永安候之事朝廷既然已有论断，大家便不便再议论。当下，我们最应该关注的是，究竟敌人想搞什么鬼。那自杀的八人是不是敌人暗中教唆的？是不是故意来乱我军心的。”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便被她几句话引到了正途上。

    “殿下既然提起十年前南阳一战，定然是有渊源的。还请大家耐心听完再做议论。”长安又道。

    大家默不作声朝她看着，神情肃穆，已然赞同她所说的。慕淙屹也朝她投来意味深长一瞥：当初那个有着凌厉眼神的长安，满身怨气的长安，一身是刺用冰冷包裹住自己的长安已经慢慢发生改变了。此时的她已经变得内敛了许多，像是逐渐看得通透了，更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

    慕淙屹收回目光，继续道：“本王刚才说过，十年前南阳屠城事非得已。我们几个将领谁也不想血染南阳城。毕竟，就算战败，一城的百姓没有错。所以，刚开始我们的打算是遣散百姓，敌军若愿投降的，也可以收编入自己军中。谁知，攻入南阳后不久，我军在城内休整的这段时间便怪事频出，而且事态演变得越来越厉害。”

    大家一听慕淙屹这样说，纷纷吃惊地看着他，猜测着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怪事，以至于对一城百姓痛下杀手！

    周烁不比周清络，他是后面几年慕淙屹在南疆扎稳了根之后才去的。所以，也和大家一样觉得好奇得很。歇阳山脉那一万人马慕淙屹全权交给周清络指挥，所以这一回罕见地他并没有跟过来。若是他跟了过来，对南阳一战却是十分了解的，毕竟那时候他虽只有十五岁，却已经跟着慕淙屹在马背上驰骋了。

    “殿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周烁这人嘴里藏不住话，胆子又大，心里想到什么便问了出来。

    慕淙屹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长安察觉到他眼中逐渐冰冷的目光，疑惑地看着他。慕淙屹冷声道：“我们不知道南阳人竟然会如此阴险！”

    他的语调变得低沉起来：“事情还得从一名女子说起：那是入城的第三天，那天本王记得很清楚，也是一场大雪天。那时本王和几位将领住在城守府内，一大早就有人在外面吵吵嚷嚷。本王派人出去询问，才知道有一对年老夫妇在喊冤，说是要本王严惩军中子弟。本王出去之后，那两位将来由说明，竟是要状告我军中一位校尉强占了他家姑娘。

    他们怕本王不信，拉着本王去事发现场看了，那女娃在夫妇俩出来状告的时候已经割脉自杀了。仵作查验之后说，确实生前被人强占过，而且程度还很惨。仵作推测应该不是一个男人所为。

    当时本王年轻，见证据确凿便信了，按夫妇俩状告的名字，在军中找出了那个校尉。可那校尉誓死不肯承认，一口咬定他们是诬陷。围观的南阳人纷纷指责，说昭华男人连狗都不如，占了人家闺女还反咬一口之类云云。本王一气之下斩下了那校尉的脑袋，声称以儆效尤，才平了围观的南阳人的民愤。”

    慕淙屹将这件事说完，见大家都听得很认真，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后来，本王却发现杀错了人。那校尉头一天晚上就轮到在城墙上值岗，一夜没有睡，值岗的所有兄弟都可以为他作证。就连清络上城墙观天色的时候也曾见过他。”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本王错杀了兄弟……”他停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再出声。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着，就是周烁，这时候也不发一言。大家都知道宣王心中此时一定是悔恨不已。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道：“本王实在是想不到，南阳人竟然如此狠毒，拿着亲生女儿的名节和性命来栽赃嫁祸。可之后出现的一起又一起惨案，每一起都指向昭华军人，每一起都煽动民愤，本王才明白，背后之人手段很辣，无所不用其极！”

    “殿下，他们……”周烁迟疑地问道。

    慕淙屹看了他一眼，道：“短短时间，昭华军人被指控的就有强占良家妇女七起，滥杀无辜十二起。更有甚者，南阳人口口声声说我昭华士兵竟然在城东拿着刀剑比赛砍人头，一路砍到城西，看看谁砍的人头多。人确实死了，可是那两个比赛杀人的士兵却不是我军之人！本王已有怀疑，便派落影出去暗暗探查，将那两人其中一人抓获，严刑审问之下得知他就是南阳人，受人驱使才会假扮昭华士兵杀人……

    但是，此等事件传出之后，南阳民众群情激奋，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下雪天，城东聚集了上百民众，集体在东城门跪地祷告后自裁。事情因此一发不可收拾，局势逆转而下，城内所有南阳人皆传昭华大军杀害俘虏杀害百姓，视人命于草芥，原本答应不杀百姓和降兵的话就是假话，是骗百姓和南夏士兵投降的幌子！

    本王和几位将领这才算看明白，原来他们不仅仅是想让南阳一城的百姓误会，他们更想要的是用南阳百姓的性命换取其它南夏城池的民愤。激起民愤，百姓和士兵们没有退路才会豁出命与昭华决一死战。”

    周烁听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恶毒的手段！南阳人可是他们的子民！他们的掌权者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子民呢？”

    众人也无一被慕淙屹的话所震惊，一个大圈套，用己方一城人的性命去完成，好不可怕！

    “越来越多的南阳人自杀。昭华的名声越来越难以洗清，杀戮疯狂强迫无道在那一时间已变成了昭华士兵的代名词。本王年轻气盛，当时便与几位将领商量，与其事态的主动性掌握在敌方手中，任他在暗中操纵。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断了敌方控制的木偶，反正名声也这么差了，反正我不杀伯仁，伯仁照样也会因我而死。所以，本王便下了这一生都不愿再下的命令……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