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定定地看着慕淙屹，心想：的确，他是这样的人。与其将战争的主动权交给敌方，让敌人牵着鼻子走，倒不如下狠手将主动权争过来，抢过来，夺过来！

    南阳局势急转而下，若不能主动遏止，必然会激起南夏其它城池军民的义愤，与其让人操纵着，不如将计就计用屠城杀出一条血路，激起己方的血性！如此一来，大军南下便可如激流勇进一往无前！

    事实证明，慕淙屹这次的铤而走险没有错，他当着大军的面将南阳人的诡计揭穿，又在众位将士面前请罪，声称竟因为外人的阴谋而错怪了自己忠心耿耿品行端正的兄弟，声称定然要杀到南夏都城——明都，为已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将士们得知真相后同仇敌忾，一时间军队的凝聚力如料想中那样急遽上升。慕淙屹和永安候从南阳分兵，两路大军夹击而下，一路攻城略池所向披靡，不出两月就将明都围困。一方士气正盛，一方节节败退早就已经起了内讧，两方相较之下，不到十天，昭华军队便将南夏都城攻破。南夏君主自裁在龙椅之上，妃子皇子们已事先被赐了毒药。慕淙屹进得皇宫的时候，地上早已经倒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只是，清点人数之后，才发现六皇子不见。六皇子比慕淙屹还要大一些，自幼便是几位皇子之中最为聪慧的，国破在即，他也许是料到会有这样的时刻，早做了准备，趁乱逃走了。

    十年前的战事在慕淙屹的口中说来不过是几句简单的轻描淡写，但是长安知道，场场战争哪一回不会血流成河？如今南夏国土被昭华所统领，在慕淙屹的治理下民众安居乐业，这其间不知要付出多少心血！

    南阳的百姓竟然能舍身陷害，只怕其他城池的百姓也不好安置。可是他却顶着如此大的压力做到了，短短十年之中不知要解决多少棘手的事，不知要解决多少次小规模的冲突！又是民生又是战争，只怕比父侯要做的还要困难。

    长安默默地看着他，心底里生出几分佩服来。难怪世人都说宣王是老百姓的宣王，世人都怕他惧他，可同时也爱他敬他。也许，就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冲着劳苦大众去的吧？尽管，他曾经一命之下杀光了一个城池的百姓。

    “殿下，那背后指使人最后找到了吗？”周烁打断了长安的思绪。他听得很认真，注意力一直在南阳屠城之前南阳人的异象上。

    “没有。”慕淙屹说。

    周烁可惜地叹了一口气：“留着可是大患啊！那人好生可怖，竟然能操纵人的生死！也不知他是怎么就说服了那些人连性命也不要了的。”

    “不是一个人。”慕淙屹纠正他的说法。

    周烁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不是一个人？！难不成是一群人？若是一群人的话，那岂不是更麻烦！！”

    “对。”慕淙屹说，“是一群人。”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又起了一阵小骚动，大家纷纷议论着会是怎样可怕的一群人，竟然能像操纵木偶一样操纵一个正常的人，有着清醒意识的人。不少人脸上那担忧之色越发明显。大概他们也感觉到了，这次他们所面对的“凶手”也许比耶律武还要可怕。

    耶律武动武，杀几个人便是几个人，一切都很明确。但是，这幕后指使人是谁？他要支配多少人？南夏国破的时候都没能找到他，如今他又会藏在何处？以他们之力，是否能在这场战争中将其揪出来？

    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才更为可怖。

    慕淙屹转过头，见长安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那眼中也已经夹杂了几分忧色，便道：“虽然本王并不知道他们藏身的具体位置，但是本王穷极这么多年来对南阳之事的调查，大致知道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殿下，他们是干什么的？”周烁忙问道。

    慕淙屹沉声说：“南夏未覆国时，巫蛊之术曾一时盛行。他们有一个教派——红月教，更是巫蛊之术中的佼佼者。不仅善控制人的身躯，更善迷惑人的心智。”他说着，朝长安投去一瞥。

    “本来本王以为在攻下南夏时已经端了红月教的总坛，没想到竟还会有余孽存活于世。”慕淙屹又说，“我军八人的死法虽不一样，但是在他们的死亡现场都留下了一根红色布条，红绸曾经是红月教的信物。所以本王猜度这一切都是红月教在暗中捣鬼。我军中有红月教的信徒。”

    大家一听，纷纷面面相觑。若真是靠下蛊来操作，可不是比凶手躲在暗中更为可怕？！

    因为，也许下一刻你身边的最为熟悉的兄弟就被控制，自杀或者他杀！！也许下一刻，你自己，就变成那个杀人凶手！！

    “因为八名死者都是在雪天突然暴毙，所以我们觉得那蛊虫兴许和大雪分不开。所以大家在下雪天要格外留意。莫要落了单，让凶手有机可趁！”慕淙屹还没说完，只觉得头顶上一粒雪子砸了下来。

    好吧，熬了两天的雪终于要下了。

    对鞑子的战争也终于马上要开始了！

    只是，大雪席卷而来的时候，却也要带走不知谁的生命吧？

    雪子簌簌地落了下来，打在大家的头顶、肩头、鼻梁、脸颊……将士们纷纷抬头看天，神色复杂。长安知道，定然是有人担心那蛊虫。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好！终于下雪了！鞑子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攻过来了！大家回营好好休整休整，下雪天不方便外出，这两天便好好休息，等到鞑子进攻的那天，咱们好好给他迎头痛击！杀他个痛快！！”

    低迷的气氛瞬间便减轻了许多，将士们士气振作了些。

    “周队长，你不是一直嫌物资欠缺吗？”长安转头看向周烁。

    周烁道：“本来就是啊！军中这么苦，穿的都是粗布破鞋……”

    “鞑子那里有！”长安说，“咱们到时候去鞑子那里抢！要是你看上了谁穿的衣裳好看，杀了他，把衣裳扒了抢过来自己穿！”

    一时间大家都哈哈大笑。因为大家都知道周烁是个极其爱臭美的家伙，就算是在军中，也从不愿穿军装，一天到晚穿得花枝招展的。加上他性子急躁，胆子忒大，这话送给他，最为合适不过了。

    看见大家笑了，长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还好，并未被那几人的自杀事件给吓到。军中的男人，始终是有几分血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