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边说着一边眯起双眼，那狠戾之色顿现：“若是敌不过你，我便自杀以证自己清白！”
慕淙屹看着她说得如此决绝的样子，脸上寒霜更重：“本王，便如此招你可恨？你忘了十年前你说过的话了？”
“十年前？”长安眼眶顿时发热，冷笑，“十年前你走了之后，我只记得自己大病一场，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后来师父来了，捡了我一条命回来。将我带上山庄，我沉睡了三天三夜之后，许多记忆便记不太清了。尤其是……”她双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关于你的，宣王殿下！”
“若不是遇到了你，若不是近段时间常常梦到小时候的事，只怕我早便忘了曾经还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慕淙屹看着她，低声说：“你不记得，没关系。本王告诉你，你站在桃花树下，抱着我不肯撒手，说让我早点回来。你说等你长大了，就嫁给我。”
长安察觉到他自称变成了“我”，也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如刚才冰冷，几丝暖意令人无法忽视。
“可惜。我不记得了。”长安硬着头皮说。
桃花树下她从他背后抱着他的场景曾经在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那时候她才七岁，他也才十五岁。那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这般高大，而她更是娇娇小小。所以她的脸才埋到他腰间而已。那场景，其实有些古怪。
但是，她有说过要嫁给他的话吗？为什么，在她印象里，这样的话只说给师兄听过呢？
“长安。”慕淙屹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你可真是个坏女人！一句不记得了，就可以抹去十多年的难眠和担心吗？一句不记得就能换来本王十年来龙阳之好的传闻吗？！你既然那么想杀我，好！匕首给你！”说着，他将匕首刀鞘拔下来，将匕首刀柄塞在她手中，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匕首对准他的心窝，“刺下去！刺下去你便报了仇了，刺下去，你也能得以解脱了！！”
长安惊骇地看着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他一贯冷然，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何曾有这般脆弱的模样？长安看得心里一痛，微微挣扎了一下，想要将手缩回来。
“今天你若不杀我。”慕淙屹眼中的光黯淡得很，仿佛失望透顶，“以后就休想本王再给你机会！”
说着，他将她的手一带，手下用力，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外衣。
长安使劲一挣，将自己的手从他的钳制之下挣脱，冷声说：“现在杀你？还不是时机。你的宣王令还没给我。你升我为副将的命令也还没下。”
慕淙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出声，漫长的沉寂之后，开口的声音又干又涩，眼眶似乎红了：“本王只道你平素不爱笑不爱接纳别人是受家庭变故的打击。谁曾想，你本来就是个冷血动物！就是一块冰捂着，也该化了。没想到……呵呵……好！本王现在就下令升你为副将！为你铺平一切道路！”
长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就会变成这样。似乎，顺理成章，可是她却难以接受……
她蹲了下来，觉得浑身乏力。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在帐门边，帐帘缝里吹进来的冷风让她涩涩发抖。儿时的记忆一时间又涌上心头。慕淙屹，不是我故意将你忘记的，可是在我醒来那几年里，是真的忘记了你。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好生委屈。吐血的时候，她没有流过泪，昏迷之前她也没有流过泪。但是，为什么，她现在好想痛哭一回？
她忍着，可是眼泪还是簌簌地落了下来。滴在地上，也滴在了男人的心上。
“传令！”慕淙屹朗声道。
骁影立马跑了过来，隔着帐帘道：“殿下，有何吩咐？”
“升常安为副将！”慕淙屹看着缩成一团的她，说。
“是！”骁影立马道。
帐帘外萧长乐反对的声音传来：“殿下，战事在前，常大人却在这当口进城会见熟人，本就违反了军纪，您怎么还……”
“还不速去？！”慕淙屹低斥一声。
骁影这才又应了一声是，快速离开了。
没有慕淙屹的传召，萧长乐不敢进帐，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直发抖，她不断地双脚原地跑动，两手使劲搓着在口边哈气：“殿下，外面好冷啊。人家都快冻僵了啦。”
“殿下……”一声一声的殿下喊得越来越酥软娇柔，听得长安一把狠狠将泪水擦去，抬起头来厌恶地看着他，“殿下，人家快冻僵了。您还不去怜香惜玉？”
慕淙屹将那匕首叮当一声扔在了地上：“今日本王可给了你机会。长安，若是来日你还想动手，本王定然不客气！”说完，他一掀帘子，大步流星出了营帐。
长安捡起匕首，冷着脸吹了吹上面的灰，冷笑一声：“好啊，那便放马过来。只要我出手……定然没有你不客气的余地！”
说完，她将眼角又整了整，冷眼看着营帐中燃烧的火堆，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慕淙屹，论演技……你们谁敌得过我？要装，只有感同身受，只有设身处地，才能装得像，就像刚才自己的委屈……那可是真实存在的。否则，泪水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落下来。只是，眼泪的背后，伤心并不是最重要的。
升至副将，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如你所想，我就是一个坏女人！一个要杀了你的坏女人……
她紧紧地握住刀柄，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其实很明白地知道刚才那匕首刺向他胸膛的时候自己的心理感受……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却夹杂了害怕难过心酸不忍等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样的心情，让她无法自控。
长安喃喃道：“你不知道，其实，我怕刀剑相向的那一刻……其实，我也是真的，想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