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官不知这冤案从何而来,还请上差明示。”耿忠大着胆子问道。
于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朝后面的马车喊道“王春,你出来吧!看看这是不是你云都县的县太爷。”
王春听到于正的招呼,立马便从车上跳了下来,而朱政煊紧随其后,只是他不显山不露水,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已有底气的他对这耿忠怒目而视“耿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天,您审过的案子难道已经忘了吗?”
耿忠一看是王春,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是王春?有人不是说他已经跳河自尽了吗?怎么?怎么现在连钦差都请来了?
“哦哦,原来是王春啊。本县正在四处拿你,没想到你倒是送上门来了。来人,给我将人犯王春拿下!”耿忠大喝一声道
于正大吼一声“慢!”
耿忠说道“钦差大人,此人王春,乃我云都城治下之刁民,此人上月诬陷本县一众乡绅打死了他的父亲。给乡绅们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大人您也知道,乡绅们乃我大明之根基……其名誉怎能随意污毁?”
“乡绅为大明之根基?耿大人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于正反问道
“这……乡,乡绅们替朝廷管理百姓,这才使朝廷之政策得以传到到每一个人,故乡绅乃我大明之根基。”耿忠强辩道
“那我倒要问问耿大人,乡绅可能劳作?乡绅又纳了多少粮?乡绅又出了多少役?”于正听着这耿忠的话,便知道这家伙与乡绅关系匪浅,即便是面对自己这个钦差,他依然敢肆无忌惮地为乡绅说话。
“这……这都是依照朝廷的法令,大人。”
“哼哼,那我再来问你,照你百姓为恶,乡绅来管。若是乡绅为恶,那又有谁来管?”于正终于开始发难
“当然是由朝廷法度来管。”
“好,好一个朝廷法度来管。耿忠听命!”于正猛地转过身,负手而立,寒风中,他如一棵轻松一般。
耿忠心惊,连忙答道“下官耿忠听命。”
“本钦差命你,重查王春之案!若是再敢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本钦差立斩不赦!”
于正的声音在这刚刚还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回荡着……
耿忠此时终于意识到,恐怕是不能再糊弄了,如果再如之前一般过分,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指定是保不住了。
“下官谨遵钦差之命……”
众人安顿在驿馆之后,王春便要被耿忠带回,以彻查冤案。
临走之时,在朱政煊的授意下,于正对耿忠说道“耿大人,我把人交给你了。从这一刻起,耿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事。如果他突然生病死了,或者跌进池塘,甚至被雷劈了……我都将将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而你,到时候只能给他赔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耿忠忙不迭回答“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带着王春从驿馆出来,耿忠的内衣已经被汗水粘住,湿哒哒地极为难受。一时间,他竟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驿馆“呸,他么的,不就是个举人吗?牛什么牛!要不是攀上皇太孙那棵大树,你岂能骑在我脖子上。”
可是骂归骂,怕也是真怕。
回到县衙,耿忠对王春说道“好你个王春,你倒是长本事了,竟然请来这么一尊神。说说吧,你想让本官如何处置你的事?”
耿忠很郁闷,他对这王春是打不得也骂不得。谁让人家身后有人呢?
他恨恨地想,现在有人罩着你,我看等他们走后,你还在我云都县混不混了。
“回大人,怎么办理案件不是我说了算,我只是原告。我大明自有大明律……”王春不卑不亢道
背后有人,说话底气就是不一样。
“你!”
“好吧,既然如此,那明日,本官就重审此案,给你一个交代!”耿忠恨恨道
他把交代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他希望王春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王春明不明白又有什么区别?他要是只有真相,所有参与行凶的人必须都要受到严惩。
经过一整天的“准备”,第二天,云都县衙门大堂准时升堂审案。
钦差大人于正坐于堂下全程听审,当然了,他身边站着的就是朱政煊。
很快原被告都到齐了,而堂外观看的人更是挤了个满满登登。
朱政煊看了看,果然如王春所言,七个原告皆是身着华服,只有一个稍稍差了一点,但是也非寻常人家能比。
此时他们跪在躺下,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但是朱政煊从他们表情里看得出。
除了那一个穿着稍微差一点的,其他六人其实都非常轻松。
按照程序,王春照例是将自己的冤情陈述一遍。
“被告,原告王春所说可是事实?”
一个白面皮,黄胡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马上说道“回大人,王春之指控纯属子虚乌有!”
朱政煊微微眯眼,他讨厌这家伙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副轻薄的模样。
“哦?吕秀峰,你且说来听听。”
“回大人,那日我等七兄弟在外郊游,哪知这王春的父亲见到我们便破口大骂,说我们要强夺他家的地!大人,我父亲确实想买他家的地,但是并无抢夺之心呐,大人!”这吕秀峰说着竟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耿忠听着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于正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怎么就有道理了?
“等等,耿大人,我不太明白,这姓吕的被告说的怎么就有道理了?道理又从何而来?”
“回钦差大人,那吕家富家一方,断不会去抢夺一个百姓的几亩田地。因为,因为这和从叫花子手里抢铜板是一个道理嘛。”说着,这耿忠竟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很好笑。哪怕是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也觉得很好笑。
但是,这在朱政煊看来却一点也不好笑。
如葛朗台,夏洛克一般的贪婪者,他们是不会介意掏尽穷人口袋里的最后一枚铜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