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木礌石像不要钱一般砸向已经在啃城墙的燕军,顿时,燕军死伤一片,尸体摞着尸体……
朱能望着战场的一切,丝毫不为所动。
在他脸上,没一丝对战死士兵怜悯和疼惜。
一将功成万骨枯,亘古不变的道理。每一个名将都是无数的尸体堆砌出来的,朱能要将这里作为自己名将之路的开端。
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渐渐地,双方的视距已经被限制在十几米之内。
燕军急,南军也急。
因为现在城头上的大炮只能盲目射击,根本看不到目标。
而燕军呢?后面的士兵根本看不到城墙那里发生了什么。
又坚持了一会,朱能的副将终于看不下去了“将军,不能再打了,我军损失太大。若是再这么下去,我军必溃。”
朱政煊牙关紧咬,此时他有些无奈。
再次抬头看看天空,他只能无奈下令鸣金收兵,以图整军再战。
同时他也在心里算着时间,还有两天,最多两天,若是不能拿下保县,南军援兵必到。
看到燕军撤退,盛庸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并没有歇息,城墙下的几个大洞那可是隐患。
刚刚燕军拿刀砍,拿铲子挖,几乎都要把城墙挖倒了。
趁着这难得的喘息机会,南军士兵坠下绳子去修补着城墙。
天气寒冷,泥巴很容易便被粘了城墙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安排好一切,盛庸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下城头。额头上的汗已经被冻成了兵,粘在帽盔上,暖了好一会,他才摘下来。
松弛下来的他坐在椅子上,不禁一阵阵后怕。刚刚就差一点,若是燕军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城墙就塌了。
但是南军这不要命的打法让燕军没了坚持下去的信心。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盛庸蹭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紧张的他有些神经质“谁!”
“是下官,将军”
“进来吧。”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保县县令刘宗林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盒子的随从。
刘宗林满脸堆笑“将军,今日一战力挫燕军,委实可喜可贺。下官见将军已一日未曾饮食,所以特备了些酒菜。”
“好,放那吧。”盛庸态度依然不好。
刘宗林脸色一僵,只是这只是一瞬而已,他没有走,而是拿出了食盒里菜肴“将军,还请用一些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刘宗林如此谦恭,盛庸倒是不再那么恶劣。
“多谢刘大人照应。”说着,他便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刘宗林连忙贴心地倒上了美酒“来来,将军,饮些水酒暖暖身子。”
盛庸此时正低着头,光影中,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好,好,刘大人真是有心了。”说着,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刘宗林非常赶眼色,又接着给盛庸满上。
“刘大人也坐下一起饮一杯吧。”盛庸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
“诶诶……”刘宗林似乎就在等盛庸这一句话,接着一屁股便坐下。
两人共饮一杯“将军,今日城下甚是危急。若是再这么下去,明日咱们可能……”
“刘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盛庸直接问道
“就是想问问将军,明日可有退敌良策。”刘宗林马上说道
忽然,盛庸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刘宗林!你意欲何为!”
酒杯砰的一声摔在桌子上,登时碎成瓷片。
刘宗林接着就变了脸,他连忙跪下,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着“将军,将军,冤枉啊,下官就是关心保县安慰,关心我这一县百姓,将军明察啊。”
盛庸目光炯炯,仿佛要看穿眼前这家伙一般。
听着刘宗林的解释,盛庸并没有动摇。
怀疑,他依然对刘宗林保持着怀疑。
初过保县时,这家伙倒是非常正常,可是随着局势急转直下,他越来越觉得这家伙心志不坚。
“大明军中有明确律历,军中非大胜庆功不可饮酒。现在不是大胜之时,而是生死存亡之际。我身为全军主帅,更不可饮酒。你,一方父母,竟然主动劝我饮酒,说!你想干什么!”盛庸训斥道
刘宗林哑口无言,这些规定他怎么能不知道?
“将,将军……是,是下官疏忽了……”他一边解释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而眼神却一直飘忽着。
盛庸敢杀他吗?
说实话,现在还不敢,因为他没有证据。
他刘宗林是朝廷命官,盛庸没有没有尚方宝剑,没有生杀大权。
即便刘宗林真的有问题,他也只能将他押解回京,交给朱政煊处理。擅自处理,那可是有可能算作造反。
直到刘宗林汗如雨下,几乎都要晕倒时,盛庸才说道“念你初犯,本帅姑且饶过你,若是再有下次,必严惩!”
刘宗林一听如遇大赦,连忙磕头谢恩。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来找盛庸,躲得他远远的不香吗?
在漫天的大雪中,刘宗林觉得更冷了,哪怕是坐在暖轿里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匆匆回到府里,他连忙找出那间貂皮大衣裹在身上。
还别说,这女真人的玩意就是暖和。这件大衣穿在身上可比裹了五层棉衣还要管用。
喝过一碗热汤,刘宗林总算是恢复过来。
他恨恨地骂着“盛庸你他么牛什么牛!?要不是走了狗屎运还不也是一个文官!他么的,一场仗没打过,竟然跑到老子这里耍威风!”
骂了好一阵子,刘宗林才觉得解了气。
夜渐渐深了,经过一天鏖战的双方士兵好容易松弛下来进入了梦想。
天地间,能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能听到的也只有那扑簌簌的雪落声。
可是这宁静之下却又有着不平静……
洁白的大雪可以掩盖一切的血污、脏乱,但是却没法去除。
就如这个世界上的黑暗面一般,只能被掩盖,而永远不能被清除。
天渐渐地亮了,盛庸一夜未曾卸甲,只是合衣躺在床上稍稍休息了一会。
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