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来!快撤回来!”直到最后一刻,朱高燧才下令撤回在城下修缮的工匠,但是有些晚了。
在闷热的空气中,那炮口发出的巨响都显得异常沉闷。
“轰隆!”整个城墙都在晃动,地基不稳,火炮的威力这才显现出来。而在修缮城墙的工匠们更是成了牺牲品,除了被大炮直接战死,更多的是被城墙上掉落的砖石砸死。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碎石乱飞,城墙剥落,但是却形成不了致命伤害。
当然了这倒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燕军的大弩被震地失去了准头,十支巨箭倒是有九支失去了准头。
炮火还在持续着,铁铉一看,即刻又下了一道命令。
木筏继续延伸,放木筏的士兵与后面的步兵方队紧密配合着,城墙上密集的箭羽竟然很难伤到他们。
他们在快速推进着,只要不被大弩射中,他们就是安全的。
而且越是靠近城墙,大弩就越难威胁到他们。射击死角,大弩是有射击死角的。
望着步兵已经快接近城墙,压在铁铉心头的阴云终于要散去了……贼终要破矣!总算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
朱高燧虽然在拼命阻止南军靠近,但是他却不怎么慌。
到了城墙根又能怎样?虽然现在城墙地基不稳,但也不是人力能够挖开的!
这些人根本就没带攻城器械!
火炮骤停,这也意味这南军已经到了城墙根。跟上接力的是火枪兵,他们在盾牌兵的保护下尽可能靠近城墙,尽量给攻城步兵以掩护。
铁铉平日里的训练现在显现出了效果,在如飞蝗的箭羽中,在滚木礌石中,他们依然配合地很好。
一轮齐射时,城墙根的步兵抓准干活。枪声停止时,他们又组成盾牌阵抵抗着从城头扔下下来的各种可以致命的东西。
燕军看似凶猛,杀伤实际上却并不多。
“滚油好了没有!快!快倒下去!”朱高燧催促着在城头上烧油的士兵。
哗啦!刺啦!
仿佛带鱼扔进了油锅里……
惨叫声此起彼伏,就连远处的铁铉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是他的兵的惨叫声!他的心仿佛被刀刺一般的疼。
那可是热油!
铁铉是心疼,而城墙根下的南军士兵感受到的则是无以复加的疼。
他们绝望地跳着,扔掉手中的盾牌,抓着被烫伤的脸,但是脸上皮肉却一块快掉了下来。
有的士兵的手背更是露出了白骨!
这场面比阿鼻地狱中的场景还要惨!
被烫伤的士兵疼得满地打滚,凄惨的叫声吓跑了远处树林里的鸟儿。
热油之后,便是无情的石块和巨木。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城墙根下的士兵死了十之五六。
此时,隆隆战鼓突然更响了!铁铉眼含热泪,望着他的士兵。紧握的鼓槌一下下重重地落在鼓面上,那声响如同惊雷。
远处的士兵回头望去,他们只看到铁铉那独有的红色披风像一团火一般!
“杀!”
火枪兵尽可能快地开火,为了能更精准,他们甚至将身子探出盾牌之外。
每一锅热油都带来一阵阵惨叫,但是南军至死不退!
朱高燧也很奇怪,这些南军士兵在城墙根下干嘛?难道是不想活了来送死?
可是还没等他搞明白,忽然,城墙根下的南军士兵竟然在撤退。
他没有注意到,撤退在最后的几个士兵他们手里同时扯着一根线。
撤出十步之后,忽然他们便加速往后撤去。
不对!那是什么!朱高燧瞪大了眼睛。
一个火星在燃烧,犹如一条宛然爬行的小蛇一般朝城墙根爬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是一包包炸药。
就在刚才,南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将炸药埋在了城墙的地基上。
这就是一直以来铁铉有信心拿下北平城的原因!
枪炮声停了,喊杀声也停了,刚刚还热闹的战场瞬间陷入了死寂之中。
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
“轰隆,轰隆!”
连串的爆炸在南军身后响起,大地都在震颤,城墙上的燕军纷纷摔倒在地。
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城墙垮塌着。
朱棣经营多年的城墙最终还是没能撑住,没有尘土只有像豆腐渣一样的碎砖。
垮塌最严重的位置在北城门左侧,足足塌了二十余丈。
铁铉本应高兴,但是看到被城墙掩埋的南军士兵,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燕王!以一己之私,擅动兵戈,数万大明儿郎埋骨黄土!其心可诛,其罪当诛!”
朱高燧很幸运,他所在位置的城墙没有塌下去,但也已是摇摇欲坠。
他有些慌有些懵,他最大的依仗竟然就这么没了!
所有的防守计划都是依托于坚固的城墙,现在城墙失去了作用,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高炽也被刚刚那巨大的爆炸声震惊,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隐隐觉得北平城或许保不住了。
只见他猛地站起来,最后却又颓然坐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他依然是那么失落。
“从此再无燕王府……”
嘟囔着,他又对下人说道“阿福,我还有些银两,你去把府里的下人们都遣散了吧。”
“世子!”
朱高炽苦笑一声“从今以后就没有燕王世子了,快去吧,我府里已经不安全了。”
北平也是大明的城池,他相信铁铉进城后会善待百姓的。
朱高燧擦了一把满是灰尘的脸,从地上爬了起来,紧张地望向南军阵地。
只见一点红色由远及近,那是铁铉。
走到阵前,铁铉朗声道“朱高燧!北平城墙已破,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加重自己罪责!本官劝你快快投降!”
朱高燧年轻气盛,哪怕是穷途末路,前路渺茫也不甘心投降。
执念,他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君临天下的执念。这个执念让他自我麻醉似的相信自己能够君临天下。
他破口大骂道“你就是朱政煊的狗!还没资格和我说话!滚!”
说着,他抽出一支利箭便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