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铉不闪不避，直视那支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利箭。
“大人！”
在一声惊呼声中，那支利箭擦着铁铉的铁盔而过。
若是普通人，此刻早就被吓掉了半个魂。但是铁公却面不改色，依然冷冷地盯着朱高燧。
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朱高燧的手都在抖。
至少在他经历过的战斗中，他才未见过如此沉重如此自信的人，如此不惧生死的人。
那眼神，自信而决绝。比向死而生更加从容。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投降的念头。可是，心中的执念很快占据了他的心脏。
“铁铉！你若战就且来战，想要劝降，绝无可能！”朱高燧声嘶力竭地吼着。
可能，只有这吼声才能让他心安吧。
看朱高燧如此，铁铉拔马便回。他知道，再劝降也是无用。
本来，朱高燧以为接下来南军会大举进攻。
但是并没有，铁铉临时改变了计划。此时攻城，虽然能克，但是伤亡毕定不小。
隆隆的炮声一直响到傍晚，南军的炮弹几乎都被打光了。
当然了，效果也是非常明显。北平城的北城墙被炸成了一片废墟，甚至连一块完整的砖头都找不到。
北城墙消失了，莫说是步兵，现在骑兵都能直接开到城中。
夏夜，月明星稀，一群老鸦在白天的战场上悲切地叫着，仿佛在为死去的人唱着悲歌。闻之者，不禁黯然落泪。
但是它们是真的悲吗？当然不是，他们在明亮的月光里开着饕餮盛宴。
美好吗?美好，那是远观。
若是走进了，你就会发现，那长着血红眼珠的老鸦们嘴里都衔着血肉……
狰狞，可怕，却披着一层悲天悯人的外衣。
朱高燧就已经修筑起了第二道防线，但是这防线根本就如同儿童玩具一般。
他就彻夜守在这里，防止南军偷袭。
忽然，软禁朱高炽的士兵急匆匆跑来，然后将朱高炽今日所做之事报告了朱高燧。
朱高燧一听顿时大怒“我等浴血死战，他身为世子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如此动摇我之军心！”
他有怒的理由，今天他算是彻底尝到了大炮的威力。
仅仅是在城墙上，便有四五千燕军被炸死，断臂残肢遍地，碎骨头发飘散，收殓都收殓不起来。
“把那瘸子给我拖出来！”重压之下的朱高燧几乎失去了理智。
还别说，他的亲兵是真听他的话，果真是将朱高炽给拖出来的。
一项体面的朱高炽此时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早就成了乞丐装，有些地方甚至都露出了肥肉。
朱高炽心如死灰，表情麻木，他的最后一丝尊严就在刚刚被按进了尘埃里。
这一路上，人们都看到了世子最狼狈的一面。
“你遣散下人是何用意！”朱高燧冷冷地问道
可是朱高炽却是一言不发，就连眼珠都没动一动，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其实，他的确大概已经死了。
“说！”朱高燧一把薅住了朱高炽的脖领子。
可是朱高炽没有任何反应，这惹得朱高燧更是癫狂。
他觉得，朱高炽这是在藐视他，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你说！你他么你给我说！”他将连日的郁闷统统发泄在了自己的亲哥哥身上。
耳光一个接一个，直打得鼻血横流。
别人打人会消气，但是朱高燧好像不一样，他越是打，火气就越大。
甚至还翻起了旧账“你不就是比我早生几年吗！凭什么你就是世子，我就比你低一等！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做世子！凭你一身肥油吗？还是凭你那条瘸腿！”
没错，不光朱高煦不服，朱高燧也不服他的大哥。
面对这一切的羞辱，朱高炽依然毫无反应。
朱高燧气得抽出刀，一刀便砍在朱高炽的大腿上。
他终于换了个姿势，跌落在地。只是，他依然毫无反应，就连那皮肉外翻的伤口都毫不在意。
这是一个人心死的表现。
可能你觉得这有什么啊，不就是丢了点体面吗？
但是对于一个把体面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来说，这是致命的。
就在此时，一个人匆匆赶来，这人便是郭资。
在听说朱高燧将朱高炽绑走之后，他便急匆匆赶来。
看到惨不忍睹的朱高炽，郭资大惊，他连忙跪倒在地“小王爷，息怒，您要冷静啊。”
郭资在燕王府地位颇高，除了燕王和姚广孝，可能也就他威信最高。
可是朱高燧却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他知道郭资和朱高炽的关系不错。
“滚！你他么算个什么东西！”朱高燧怒斥着，带血的钢刀指着郭资的鼻子。
郭资也是怒了，他猛地站起来“小王爷难不成还想杀我！”
说实话，郭资从前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朱高燧。
文，他不如朱高炽。武，他不如朱高煦。
就连排行，他都是老三。
若无意外，他也就是当个太平王爷。
郭资话音刚落，他便觉腹部一凉，他愕然地低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把只剩刀柄的刀。
刀刃呢？已经穿腹而过出现了郭资的身后。
月光下，那凝在刀尖的一滴血滴入尘埃。
他伸出手抓向朱高燧“你，你……你真敢……”
朱高燧猛地拔刀，血飙四尺，郭资抽搐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众人惊呆了，朱高燧竟然真的杀了郭资！这……这！
郭资托大了，现在的北平是人朱高燧当家，你郭资再牛叉那也得是归人家朱高燧管。
若是朱棣还在北平，按朱高燧必然不敢动手。
但是现在朱棣又不在北平，朱高燧怕你作甚？！
还敢杀你？就是杀你全家，朱高燧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当然了，朱高燧杀郭资的真正原因是他在帮朱高炽。
铁铉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权利，这让他心慌，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甚至都觉得朱高炽也会对他的权利产生威胁，所以，帮朱高炽的人在他眼里便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他就有义务送他归西。
杀完郭资，朱高燧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朱高炽，冷冷地说道“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