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卫上前一步就要将老人强行推开。
朱政煊连忙抬手制止，他能感觉出来，老人就是普通老人。
“他们会把你抓走的！”
老人说完，整个人突然就变了。眼神直勾勾的，甚是怪异。
“我那可怜的儿子啊，你到底在哪啊……”他像魔怔了一般。
他没有流泪，可能泪早就干了吧。
朱政煊神色凝重起来“先找个住的地方……”在这大街上，守着这么个老人实在不方便。
可是让朱政煊没有想到的是，整个六水州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所有的旅店都不敢让他们住！
现在他们可是名人了，敢打庞府的人的名人。
店家们都怕遭到报复。
朱政煊怒了，还有王法吗！这小小的六水州难道是“庞”州不成！
事实上，朱政煊想的没错，六水州即便不是庞州，也是其他的三个家族的州。反正在这里，没人认为皇帝最大。
没办法，朱政煊只能找到一座荒废的宅子暂时栖身。
所幸，其他没有暴露的侍卫们送来了食物和浆水，不然他堂堂皇上就得饿肚子了。
老人吃了些东西，喝了点水终于又恢复了神志。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他也有一个还算幸福的家，有儿子，有老伴，有媳妇，还有一个小孙子。
虽然也是时常吃不饱，但是总不至于饿死。
如果没有意外，一家人会这么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但是，人总是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半年前，他的儿子因为和庞府下人抄吵了两句，第二天竟然就失踪了。
儿子失踪后，他多方打听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之前得罪过庞府的人。
于是他天天去庞府求，但是庞府的人根本不理他。
烦了之后，竟然还威胁他，若是再没完没了，就把他全家都弄死。
这让他不敢再去庞府，但是他却没有放弃，依然每天都去庞附近偷偷观察，希望能得到而已的线索。
朱政煊听着，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失子之痛，乃人间至痛。也就是这种痛，将老人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老人家，我这里还有些银票，你且拿去，回家安度晚年吧。嗯……就不要再找你的儿子了”朱政煊说着，掏出三百两的银票。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因为没有见到儿子的尸体，所以老人还心存幻想。
可是让他一直都在幻想中，又会是另一种残忍，他会在这幻想中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
“不！我一定要找！我儿子还活着！他没死！他不会死！”老人没接朱政煊的银票，而是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朱政煊看看老人的眼睛，那是坚定，而不是自我欺骗的迷茫。
“老人家，你怎么知道你儿子还活着的？”朱政煊问了一句。
老人接下来的话让朱政煊意识到，六水州的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原来六水州经常会有年轻力壮的男子失踪，这些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但是有些人会再次出现，只是再次出现时已经成了尸体。
所以只要还处于失踪状态，那么就有活着的可能。
“老人家，你是怕我也会被他们抓走吧！”朱政煊听完后说道
“是，所以年轻人你还是赶快走吧，你一个外乡人，要是被抓走了会更麻烦。”老人情绪稳定下来后，和常人几乎没有区别。
“老人家，你怎么就能肯定你儿子的失踪和庞家有关系呢？你有没有什么证据？”朱政煊又问道
他不是不相信，而是想要更加确定。
“证据我没有，但是除了庞家不会有其他人了。”老人说道
朱政煊点点头“那你有没有报官，老人家”
人口就是帝国最大的财富，所以在朱元璋时期，大明就制定了严苛的律法，敢买卖人口者，杀无赦。
其实很多朝代都制定过类似的法律，但是实施的难度太大……
“以前报官的倒是有，可是官府根本找不到人，所以后来也就没人再报官了。”老人颇为无奈
朱政煊没有再问，他能想象的到，在这种环境下，六水州衙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就是被架空。
“好了，多谢公子的饭，老头子我也该走了……”说着老人便起身。
对于银票，老人执意不要，儿子没找到，他要银子又有何用？
这么一来，朱政煊更难受了，若是老人收了银票他可能还会好受一些。
“年轻人，一定要尽快走啊”
临了，老人还在嘱咐着。
朱政煊想说要替老人寻找儿子，可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如他贵为天子，保有天下，依然有力所不逮之事。
他不能给老人更多的期望，就让他保持现在的状态也未尝不是一种仁慈。
他只能祈祷，祈祷老人的儿子依然活着。
这是一位善良的老人，自己受过世间最苦之苦，却依然关心着其他不想干的人。
虽然有些疯癫，但是那份善良却从未失去。
他们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只要有他们在，人性立就不会彻底泯灭。
只要有他们在，人就依然可以称之为人。
老人走了，朱政煊吃过东西便沉沉睡去，这几天实在太累了。
直到第二天清早，朱政煊才在那破房子里醒来。
太阳还是那么的清澈，它不会因为现实的污秽而变得污秽起来。
此时他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不过却需要庞家的配合。
只是庞家会不会配合，他也拿不准。
朱政煊三人此时又在大街上晃悠，哪里人多他们就往哪里去，他要给庞家制造机会。
忽然，朱政煊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
横竖无事，朱政煊便有了过去，挤进人群，朱政煊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瞬间，怒发冲冠！
眼前竟然是昨天那个老人，花白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已经没有光彩的眼睛是那么的浑浊。
他的脸上写满了遗憾和不甘。
他死了，胸前是一个血洞，身下和伤口粘稠的鲜血已经干涸，呈现出让人极不舒服的红褐色。
老人死了，他最终也没能等来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