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告诉朕，对于土地归朝廷这事，朝中大臣是不是都有微词？”朱政煊问道

    毛骧已经不敢再隐瞒“皇上说的不错……”

    朱政煊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是典型的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

    他可以肯定，只要有机会，大明的土地政策一定会被颠覆。

    在他在位期间这事发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将来呢？他可不能保证。

    想到这，朱政煊不禁一阵头大。若是前功尽弃，那大明即便是再强大也免不了灭亡的命运。

    这事得从观念上改变才可以啊……

    可是难就难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最难的，第一件是把别人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这第二件便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里。

    要说起来，这第二件可比第一件难多了。

    他么的，程朱理学还没推翻，这下又来个世纪大难题。

    一瞬间，朱政煊觉得灭倭国简单，甚至征服世界都简单，唯独这两件事是如此之难。

    不过好在朱政煊还有大量的时间，他现在二十多岁，即便活到八十多，还有一甲子的时间。

    叹了一口气，朱政煊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

    “说说你的其他发现吧，重点说说他们是怎么贪墨的。”朱政煊继续问道

    他很奇怪，他们是怎么贪墨的银子。从龙锐送来的账册上看，放出去的本金和利息完全能对得上。

    所有的账目清清楚楚，银票也能对得上，这其中没有一丝破绽。

    “回皇上，还是利钱……”毛骧忐忑道

    “利钱？利钱能有什么问题？”

    “账册上的利钱和实际的利钱有五厘的差距，这个差距便是他们贪墨的来源。”毛骧说道

    “五厘的利差？”

    要知道五厘的利钱已经非常之多了。

    “不可能，不可能，五厘的利差造成的可能是数百万两银子的差距。这种假账根本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朱政煊说道

    他还以为龙锐是在账册上动了手脚。

    毛骧说道“皇上，账册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账上有多少银子，实际就有多少银子，这个错不了。”

    朱政煊更奇怪了，那银子总不会是龙锐自己贴补出来的吧。

    “是这样的，皇上，借钱的人的借钱文书上写的是一分五的利钱，而官府实际收的却是两分。”毛骧继续说道

    朱政煊忽的便站了起来，一分五的利钱朱政煊觉得已经够高了，他数次要龙锐注意借钱人的负担，随时准备降低这个数字。

    但是现在，一分五竟然还不是极限。

    而且朱政煊毫不怀疑，若是照这形势发展下去，他们会把利钱提升到三分，四分，直至将所有人的血肉榨干。

    为什么？因为他们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

    只要百姓还有油水可榨，那他们就不可能收手。

    想到这里，朱政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后衣衫褴褛的百姓，仿佛看到了揭竿而起。

    到了那时，他会去镇压吗？他忍心去镇压吗？他不知道……或者，到那时候朱政煊该以死以谢天下人吧。

    一巴掌将龙案拍碎之后，朱政煊大喝一声“两分！他们这是不给百姓一点活路吧！”

    借十两银子，一年就要还二两银子的利钱。一般的小康之家哪里承受得起这么重的负担？

    解缙没有危言耸听，朱政煊可以猜到现在应该很多小康之家已经被摧毁了。

    而且朱政煊有理由相信，这二分的利钱只是一个最低限，有些胆子大的肯定已经提高了利钱。

    “皇上息怒……”毛骧连忙劝解。

    朱政煊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朕来问你，毛骧，是不是有些混蛋制定的利钱更高？”

    毛骧冷汗如溪流一般，他不敢说了，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说！”

    “是，是的，皇上，臣，臣正在调查……不过请皇上放心，这种现象并不普遍。嗯，个别，对，只是个别现象。”毛骧说道

    “把名单给我拿上来！”朱政煊直接伸手

    毛骧不敢怠慢，连忙递了上去。

    朱政煊看着那一串长长的名单，怒火顿时又被点燃，无法无天了，真是无法无天了，有人竟然将利息提高到了四分。

    “皇上，剩下的还在查，还在核实。就是这部分耽搁了时间……”毛骧说道

    朱政煊将那名单扔还给毛骧“毛骧你继续去查，一个漏网之鱼都不能有！不要怕耗费时间，朕能等！”

    “臣遵旨！”

    朱政煊颓然坐在龙椅上，愤怒已经熬干了他精力，此时他感觉自己比打了一天仗还要累。

    毛骧守在他旁边，不敢离开，不过也不敢贸然开口。

    微微闭上眼睛，朱政煊沉声问道“毛骧，你知道朕为什么坚决不允许土地买卖吗？”

    毛骧知道肯定不会是之前自己说的原因“臣愚钝，臣不知……皇上。”

    “因为若是朕允许土地买卖，那若干年之后，百姓将不会再有一分土地。所有的土地都会流入豪强的手中，百姓将永无翻身的机会。”

    “朕，南征北战，朕耗费巨资收回土地，为的就是耕者有其田。百姓很苦，朕不忍心他们更苦，你能理解吗？毛骧。”

    毛骧赶忙跪下“皇上爱民如子，实在是大明百姓之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朱政煊为什么会如此急火攻心了，他极力守护极力保护的人竟然被那些大臣如此对待，他怎能不怒。

    这就像你拼了命的往前跑，可是在你身后却有一帮人在拼命扯你后退。

    莫说怒了，就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朱政煊摆摆手道苦笑一声“莫说这些套话，毛骧。朕知道，现在不光大臣们赞成土地买卖，就连很多百姓也赞成。”

    毛骧不敢接话，从他的调查来看，朱政煊说的一点没错。

    “唉，朕心里苦啊。有时候朕真想顺了他们的意，皆大欢喜多好，朕也不用再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了。”

    “皇上……”毛骧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朱政煊。

    “朕本以为大臣们虽然不赞成，但是至少会理解朕的心意，会和朕是一条心。唉，朕哪里知道，朕还是高看了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