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体弯下了腰,修长而又白净的手指,将地上的厚厚的几叠鉴定单捡了起来。仲云熙只是单单扫了一眼,原本冷寂的脸上,陡然掀起轩然大波。
“爸,这份资料有没有反复确认过,现在很多东西都是有可能作假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平常淡漠的语气,今日变得有些紧张。
仲国山早已料到了仲云熙的反应,事实上,他本人刚刚看到时,震惊的程度并不亚于儿子。
“我就是怕出错,所以特意本人到场,再做了一次鉴定。检验人是林医生,并且他还拜托其他医院的同行又反复三遍化验,结果都是一样。仲云熙,你告诉我,还有可能出错吗?”
仲云熙:“……”
听完仲国山的话,他转头,那双狭长的眸子,神色颇为微妙看着,站在那里明显惊吓过度的夏鹿。
首先先不说,林医生是仲家的家庭医生,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任何问题。凭这些年拿到的奖项,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何况,还有其他几家医院的检查结果做副证。
既然报告没有问题,那便是人有问题了。
仲云熙深邃的双眸,微微眯了眯。
她的样子,不像骗人,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这份资料是真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仲云熙的大脑一片混乱,手指攥着纸张,因为用力都有些变形。
“这本来就是仲家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朵朵是你的女儿,会怎么样?”
“熙熙,我就喜欢画画。”
“熙熙,我不爱吃葱。”
“熙熙,……”
往事一幕幕如同电影里面的慢镜头,在眼前慢慢滑过。
原来,早就有这么多相似点与暗示,可是他竟然愚蠢到什么都没有察觉?
如果朵朵真是自己的种儿,但他们并没有过肌肤之亲,这个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明明仲云熙只是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夏鹿就是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种独自一人置身在荒郊野外的孤寂感。
她究竟还是伤了这个男人了!
“夏老师,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仲家一个交代了?”仲国山铁青着一张脸问。
仲家有个孩子流落在外,而这些年,他们居然毫不知情。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他都一定要搞清楚。
夏鹿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大大的眼睛下,洒下两片阴影。整个人看上去,茫然而又无助。
身边的夏老师拉了拉她的衣袖,柔声问道:“夏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你赶紧跟仲老爷子解释解释!”
“我……”
解释?可悲,可自己究竟该如何解释?
夏老师温言温语的关心声音,让夏鹿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红。
即使在证明确凿的情况下,夏老师还是选择毫无条件地相信自己。
不论怎样,今天,她不能让夏老师在这里在仲家,跟自己一样受到屈辱。
可是,一想到夏朵朵,夏鹿的心微微一痛,眉心下意识地紧皱起来。
如果大家知道朵朵是试管婴儿,从出生起,父亲就不知道她的存在,甚至也没有欢迎她的到来。
而她的妈妈也只是将她当作一个交易品,一个帮助别人不情不愿付出的代价,那朵朵岂不是会受到更大的委屈?
这些年,夏鹿一直都是一个人带着朵朵,与其说是她陪着女儿成长,倒不如说是女儿温柔了她的岁月。
如果没有夏朵朵,在当年李威放弃他们之间感情的时候,或许她就已经承受不住了。
因此,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
只要一想到,夏朵朵从此之后,要被别人指指点点,夏鹿的胸口像是被谁箍住了一般,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夏老师不解其意,扭头朝着夏鹿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夏夏,如果你真的特别不想辩解,那咱就不说。没有什么,比起自己开心最重要。”
闻言,夏鹿抬高了头,怔怔然地看着夏老师。
目光接收到对方无声的支持,她张了张嘴,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该怎么说。
正在这时,一道脆丽清冷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夏老师,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我劝你,最好想好了再发表意见。免得将来别人让你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时,后悔莫及。”
宁芬接过佣人递来的一碟水果,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有意无意地掠过夏鹿。
“宁校长,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是夏鹿什么意思?”
夏鹿微微睑眸,她不傻,宁芬在威胁自己,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可是如果不说出真相,那夏老师……
夏鹿咬着唇,心里纠结万分。
下一秒,夏老师握住夏鹿的手点了点,手指在她的掌心划过。
是二个字:别怕。
陡然被守护,这一瞬,夏鹿突然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充满着力量。
自己也有想要保护的人,虽然,朵朵可能会受到一些异样的眼光,可是她会告诉朵朵,妈妈很爱她!
想到这儿,夏鹿抬起头,直视着仲国山,“仲伯伯,朵朵,朵朵其实是……”
此时,宁芬紧张得握紧拳头,心里慌乱不已。小心思立刻快速活络开来。
不行,千万不能让仲国山了解事情的真相。不然依他的性子,仲家只怕以后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还有仲云熙,如果知道当年,是她偷了他的j子样本,只是为了让宁晚秋顺利嫁进仲家,按照他现在雷厉风行的手段,更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至此,宁芬重重将手里的果盘放到桌子上。
骨磁的盘子与桌子碰撞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屋内其他人,纷纷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
宁芬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渐渐阴沉下来,双眸快速扫过一抹狠厉。
“是什么?是不是你当初贪图仲家的富贵,知道云熙每年都会去做体检,所以便买通了医生,偷来样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这些小心思。你们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无非就是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想要获得优质的生活。夏鹿,你可有替你的女儿、替含辛茹苦的夏老师想过?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一旦被人拆穿,她们为了你,将会承受怎样的非人目光?”
“不是的,我……我没有!”这一瞬,夏鹿觉得,飞扬跋扈的宁芬竟宛如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美女蛇。
仲国山微微蹙了蹙眉,鹰隼般的目光来回在仲云熙跟夏鹿身上穿梭。
儿子什么德性,自己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而且看他刚刚的神情,明显就是不了解内情。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只有夏鹿一个人知道真相。
如果这样的话……仲国山眯了眯眼,虽没有明说,可看向夏鹿的神情,已明显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