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死了个戏子」
一时间城内谣言四起,议论纷纷。
只因那死去的戏子手中攥着我那好夫君的一方手帕。
左相的乘龙快婿,一夜之间变成了杀人犯。
「顾儿,你相信我!为夫绝对没有杀人!」
大牢内,我的夫君赵止扯着我的裙摆不肯松手。
「我当然相信你。」
因为,人是我杀的呀。
一
入了秋的长安城显得有些萧瑟,许是因为日前那庄命案的缘故。这才入夜没几个时辰,大街上已经见不到人影。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速朝左相府走去。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丫鬟贞儿早已备好了炭火,待我进到府内,便急忙引着我往房内走。
我遣散了大部分下人,只留下了几个洒扫的奴仆跟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管家。
再剩的就只有我的贴身丫鬟贞儿了。
昔日热闹非凡的相府变得冷冷清清,偌大的庭院已不复往日生机。
「小姐怎可一人去那阴冷潮湿的地方,下次要带上奴婢才好。」
我把披风解下递给她,看她带着几分委屈的模样不觉笑了出来。
「哪儿还有下一次?事情快要结束了。」
闻言,贞儿脸上恢复了正经的神色。
「一切可都还妥当?」
我将冻僵了的双手稍稍靠近炭盆。
饶是这样,也还是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这才刚入秋,我便有些受不住这寒意了。
「贞儿,离冬日尚早,怎的就把炭火备了出来?要知道,相府今时不同往日。」
贞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累极,让她先行退下。
房内只剩下我一人,我盯着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的双手。
我这双手啊,十指纤细,细腻白嫩。
可之前,却不是这样。
五岁初入相府那年夫人曾拉着我的手看了好半天。
盯着我那双小小却布满冻疮的手掉了好些眼泪。
从那以后,夫人命下人日日用药材给我浸泡双手,直到我恢复如初。
夫人教我刺绣抚琴,看到我的作品,她会满意的点头,夸我绣的鸳鸯最为好看。
而就在前些日子,我亲手把那大婚之日送给我夫君赵止的鸳鸯手帕塞进了一具尸体的手中。
——
第二天一早,我打发了贞儿,自己一人出了相府大门。
来到大街上,好些人对我指指点点。
是啊,曾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相府大小姐陆灵顾,短短不过半月的时间,横遭变故。
一时之间,从天上坠落到了淤泥里。
在世人眼中,前段时间左相与夫人遭山贼所劫双双惨死,留下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孤身一人。
当时都传,相府是块肥肉,暗中盯着想要蚕食之人,定会将我剥皮拆骨,吃的血肉都不剩。
又有人庆幸,还好我身边有一位好夫君赵止。
他本是朝中三品大官之子,无奈家中父亲被人陷害。
使得先帝下令他赵家上下,成年男子、女子全部斩首,不满十三岁者,充入边境的奴隶营。
还是我父亲出面保住了他,把他从奴隶营接回了府中。
从他十岁那年开始,便一直生活在左相府内,与我青梅竹马。
长大后,我自然嫁给了他。
他在我最为脆弱的时候站了出来,领回了我已经不能辨别面目的父母的尸体,出面操持厚葬了他们。
又求得天子垂怜,使我可以继续居住在相府内,保我平安。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两天前,那长安城最火的戏院怀春阁出了一桩大事。
他们的当家花旦锦娘惨死了在戏台之上。
昔日风光无限,惹得长安城上下的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目睹她一曲风采的锦娘死状凄惨,把发现她的老婆子吓的昏迷了整整一日。
她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倒在戏台中间,右手紧紧攥着我在大婚当日送给赵止的鸳鸯手帕。
仵作还在锦娘的指甲缝内发现了某人的皮肤组织。
派人来查之时,他手臂上的抓痕也容不得他狡辩半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何况我爹已经死了。
而我一个弱女子,怎得会为他周旋?
只怕是有心,却也无力。
他被下狱那日,拉着我苦苦哀求。
求我救他。
我同样痛苦的看着他,一番凄惨柔弱的模样惹的围观之人心生怜惜。
一夜之间,相府的主人只剩我一人。
世人皆叹我命苦,前半生的荣华富贵占竟尽了我一生的气运。
往后这路,怕是难走了。
我不欲做出争辩。
在他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中,扮演好了一个凄苦弱女子的形象。
假意先在城内逛了几圈,等到所有人的目光不在我的身上时,悄悄出了城。
二
一路泥泞,我来到了城郊。
确定无人跟着,我方才拨开一片茂密的杂草,走进后面不起眼的一方小院的门外。
「父亲母亲,是我。」
我轻轻扣了扣那扇紧闭的小门。
随即里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待门一打开,我便快速的闪了进去。
「怎的青光白天的就过来了?」
父亲皱眉看着我。
「父亲放心,我来之时甚是小心,无人注意到我。」
听到动静,母亲也从屋内出来行至院中。
拉着我上下仔细瞧了一番,掉了眼泪。
「短短不过几日没见,顾儿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
「都是母亲没用,只能天天躲在这里,放你一人在外面与那豺狼虎豹周旋。」
如今的局面,实属无奈。
左相府随着先皇的驾崩,日渐衰败。
我父亲本不是太子一派。
他如今稳坐皇位,第一个要动的,便是左相府。
父亲并不眷念朝堂,只想明哲保身,无奈却被贼人步步紧逼。
如今,他们假死,留我一人在外暗中周旋便是最好的解困之法。
我只能尽力安慰母亲,转移话题。
「上次带的吃食还够不够?」
这次有要事相谈,我不得以只能选择白天冒险前来,因而不方便采购大量吃食带过来。
「够了够了,你上次带来的还剩许多,为娘同你父亲两人吃不了这么多的。」
「那便好。」
我跟变戏法似的,从怀来掏出了城南那家铺子的梅子糕。
这是母亲最喜欢的糕点。
母亲接过,刚擦干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好了好了,顾儿冒险前来,定是有要事相商。」
父亲及时出声阻止。
「先进屋再说。」
我跟父亲说明了现在外面的情况,赵止已经下狱。
我从袖内掏出他昨日在大牢内与我拉车时悄悄放进我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他。
父亲展开来,细细看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