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惨的是班主任刚好从身后经过。
「时颂、张意夕,你们两个在干嘛?偷偷摸摸的,捣什么鬼?」
5
时颂说他周末有电影学院教授的表演指导课,抽不开身,理所当然地拒绝了我。
理由之简洁正确,真是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下午我向时颂请求约会失败然后被老班抓包的消息,像搭了火箭一样迅速传播。
不一会,几乎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班长痛心疾首,抱着数学卷子来我这里梨花带雨地控诉:
「张意夕,呜呜,我拜托你帮我补习数学多少回了,终究还是我不配了!」
吵得同桌原柠翻了个白眼。
「擦擦鼻涕啊班长!」她朝对方递出两张面巾纸,「就你数学那个样子,就算是华罗庚再世也有心无力好吗?」
班长被气跑后,原柠从桌洞里把手机悄悄掏出来,递给我看。
「意夕,你咋想的啊,时颂就是个木头脑袋,而且他有喜欢的人了啊!」
我一愣,顺手接过了她的手机。
页面上是我们高中的论坛。
在时颂的个人社交主页上,他发布了一条状态——
「世界上有完美的表演方程式吗?如果有,我想要找到,并且献给她。」
这能证明什么呀?
时颂本身是艺术生,主修的表演课程,大家都知道他的目标是考入电影或者戏剧类的专业大学。
我问原柠:「这不是一句关于梦想的话吗?」
原柠提醒我:「你再细看一下评论区。」
时颂虽然学校里面朋友不多,但因为颜值很高,所以迷妹不少。
就连高中的社交软件都有很多不认识的粉丝。
每次一发动态,就有许多人在下面留言。
「哇,我想问问,为什么时神要用女她啊?」
「大概指的是灵感缪斯或者美学缪斯吧……」
「嘻嘻嘻,我冒昧地猜一猜,别是时颂有喜欢的女孩了?」
偏偏,时颂只在那一条下面回复了一个「bingo」的表情,惹人遐想。
原柠语重心长地劝我:「意夕,追你的人也不少,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对时颂动心啊!」
「像他这种迟早要进娱乐圈的人不是我们能 hold 住的,我劝你三思后行!」
她拉住我说了好多,但我几乎都没听进去。
我好像只注意到了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完美的表演方程式……」
上一辈子的时颂,就是在极致地追求完美中走向巅峰,然后遽然陨落的。
所有的评论家都说,他可以和需要演绎的角色完美共情,仿佛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可以容纳千百种情绪。
可是谁又会关心容器自身呢?
盛得太多太满,迟早也会有破碎的那一天。
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媒体拍摄的照片。画面上,时颂躺在地板上,手腕上刺目的血痕,就连胳膊内侧,都是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
就像是一场噩梦。
我猛地站起来,反射性地回头去看他。
时颂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好窗外刮来一阵风,把窗帘吹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课本,抬高手腕,把帘子挂起。
没有鲜血、没有伤痕、没有死亡。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却突然觉得好奇,为什么时颂一年四季,就算夏天也要穿着长袖衬衫?
我还没问出口,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我爸的电话:「喂,周末晚上去隔壁家吃饭哈,时昱出差回来了,我们给他接风洗尘!」
6
原柠说我和时颂三年说话不超过三十句。
其实并不准确。
我想,一百句还是有的。
我爸在公司谈业务的时候,偶然和时颂的哥哥时昱相识。
两个人虽然年龄上差了几十岁,但关系意外地还不错。
时昱大学就开始赚钱,然后在我们小区买了一套房子。他是世俗意义上那种全方位的天才,竞赛选手,高考接近满分,现在担任外企的投资顾问。
我爸去找时昱聊事情的时候常常会顺便捎上我。
说是拜托帮我补习高考知识。
其实按照我的成绩,倒也用不着特别的辅导。
因此每次去时昱家里做客,我们三个都是闲聊八卦过程中,偶尔地,他会给我讲一些大学课程的知识点。
我听着有意思,就记下来,和时昱一起讨论。
至于时颂,他很少出现,总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像是和外界隔绝一般。
周末,我爸又带着我来到了时家。
不出所料,依旧没有看到时颂。
时昱和我爸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转头给我倒了一杯果汁,问我:「之前你不是说要再看一看多元函数那道题,想出来了吗?」
「啊?」我猛地抬头。
哪道题啊,这中间断了档,可能都是横跨十几年乃至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且我自从坐下来,脑子里一直想着时颂的事情,他和我爸刚刚在说些什么,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爸皱眉看我:「怎么,学习压力太大,开始走神了?」
我猛地站起身:「我去楼上书房看看时颂。」
时昱抬起眼皮,浅浅地看了我一眼。
「他刚上完表演课,要自己琢磨一会呢。」
我边小跑着边喊:「哦,我不会影响他的,我就是叫他下来吃饭!」
7
书房在二楼,开了一条小缝。
我当时没多想,叫了一声时颂,然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没有开灯,暗沉沉的。
只能凭着走廊的一点灯光,勉强看清里面的样子。
木制地板上杂乱地堆着杂志、书本,还有一册又一册印满台词的剧本,而时颂就坐在这些文字中间,袖子高高挽起,正拿着小刀一下一下划着自己的胳膊。
胳膊内侧是长短不一的伤痕。
血珠慢慢滴下来,落到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看到这一切,仿佛应激反应一般,我一下子冲上去,抓住时颂的手,扯掉他手里的刀子。
「你在干什么?」我喘着粗气问道。
他看到我,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慌张失措。
「张意夕,你怎么过来了?」
一想到没敲门就直接走进人家房间,好像确实有点没礼貌,我暂时性羞愧得老脸一红。
但是……这不是重点!
我把话题扯了回来。
「先不说那个。」我打开房间里的灯,然后强硬地拉着他坐在书桌前。
「药呢?」我问。
他没说话。
我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药呢?」
「桌子下面第二个抽屉里。」他语气平静地说。
我打开,拿出酒精和纱布,开始给时颂处理伤口。
手臂内侧的伤疤,长袖衬衫……
原来这时,一切已经显露端倪。
我皱着眉头,叮嘱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时颂咬着唇,没说疼,没挣扎。
半晌,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