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妹妹大半夜给你熬汤?」
「你家妹妹为了你一句话,放弃理想的大学?」
「你家妹妹因为你想找工作就放弃外省的保研?」
这三次质问犹如取下回忆的冰凌,自己往心上狠狠扎去。
我的眼泪落下来,再开口,声音露出多年积攒的疲惫。
我说:「我们究竟是不是兄妹,你不知道?」
「还有,易天我告诉你。」
「我的职业并不清闲,你以为的自由,是我为了你牺牲所有换来的。」
我挂断了电话,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新书发布会因为我的任性被公司取消,换了另一个和我势均力敌的女作家。
现在她正在微信群里对我冷嘲热讽,我只能当没看见。
在易天这里,我还是要为自己鸣不平的。
他美人在怀,却还想让我当奴为婢,是不可能的了。
我承认我很喜欢他,但我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我回到电脑前继续敲键盘,男女主在分别前深情拥吻。
我自虐一般地写到晚上,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走起路来都脚下飘忽。
04.
带着钥匙晃到楼下的饺子馆时,正是夕阳沉沉。
老板在和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聊家常。
穿风衣的男人抬头,我一眼便认出他是徐游之。
「好巧啊,你也来这吃饺子。」念着还欠他一支钢笔,我主动和他搭了话。
「我总来这里。」
徐游之见我坐在旁边桌,自然地挪到了我的对面。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见到你呢。」我说。
他笑了笑,有些感慨地说:「只认准一片树叶,自然无法看见其他叶子。」
我听得懂其中隐喻,一看就是易天在他面前胡讲了些什么。
我的手攥成拳,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病房一雪前耻。
徐游之拿一次性筷子轻轻敲我的手:「快吃吧,一会儿饺子凉了。」
「你发呆的时间有点长,我就自作主张要了虾仁饺子。」
他的话虽然表示的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但眼神却是胸有成竹。
「我最喜欢的就是虾仁饺子了。」我回答他,「尤其是热的饺子。」
「我没记错的话,徐医生是骨科医生。」
「不然我还以为你会读心术了呢。」
和徐医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职业相关的问题。
听到他说一些奇葩患者,正笑得开心时,易天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挂掉,他又打,来来回回折腾三遍。
「我去结账。」徐游之很有分寸地离开了座位。
我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接起这没完没了的电话。
「云歌,我知道,是我之前辜负了你的心意。」
「现在我有些想你,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才能见到你。」
「所以,你可以带着你家楼下的饺子来看看我吗?」
「带你最喜欢的玉米鲜肉馅吧,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了。」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被他拙劣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可如今,我只觉得恶心。
一边和女朋友蜜里调油,一边还要我的关心,这算什么?
我冷笑:「易天,你为什么不给女朋友打电话呢?」
「我不是一条狗,听你的号令就摇着尾巴回去。」
「而且,我根本不喜欢玉米鲜肉馅,喜欢它的人是你。」
我看向徐游之高挑的背影,他也默契地转过身来,静静望向我。
「我喜欢的是虾仁馅。」
05.
「可以邀请你一起散步吗?」徐游之问。
我刚想要婉拒,被他的话噎了回去。
他说:「作家要一直坐在电脑前,身体一定都很辛苦了。」
「骨科大夫的建议,希望大作家能酌情考虑一下。」
我怔怔地看着他,耳边回响的是从入行到现在所有不理解的声音。
就连易天也在几个小时之前,轻蔑地讽刺全职作家清闲。
只有徐游之,那么诚恳地关心我的疲惫。
我低下头来,不想让他看见我几乎要落下泪来的狼狈表情。
我说:「就绕着小区走一走吧。」
「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呀?」徐游之问。
「我的编辑就住在这里,她推荐我来的,我们平时也好沟通。」
说到我的编辑,实在对她不住。
因为易天的事情,我任性了很多次,也让她被迫收拾了很多次残局。
徐游之点点头,轻飘飘地说他姐姐也住在这里。
这个世界真小,所有人都挤在一个小区里。
夜色渐近,月亮逐渐清晰,我憋了一路的疑问再也忍不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虾仁馅的?」
徐游之转过来看我,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我在饺子馆偶遇你很多次。」
「第一次记住你,是一对情侣吵了起来,男生扬长而去,女生在原地痛哭流涕。」
「你在他们邻桌,全程没有劝架,像没听见一样,专心吃自己的饺子。」
「直到女生在原地哭泣,你反而是饺子馆里唯一一个送去关心的人。」
徐游之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暖的事情一样,文质彬彬的气质又增添了一层柔软。
「你当时递给她一个饺子,对她说要趁热吃,虾仁弹弹的,和吃掉烦恼的感觉一样。」
「你揽着她坐下,又要了一盘虾仁馅的饺子。」
「后来我见你,每次都是虾仁馅,也就记在心里了。」
我听他这样说,想起来确实是有这样一件事,那女孩后来还成了我的忠实读者。
「所以,你今天是有什么烦恼吗?」徐游之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了。」我说。
「被我吃掉了。」
06.
易天出院了。
当天晚上他毫无预兆地突然来到我家,带着一身酒气。
「云歌,我女朋友和我吵架了。」
「她现在不理我,回她爸妈家了,我该怎么办啊?」
我实在不耐烦,要把他拒之门外。
但他手劲太大,还是冲进了我家。
像以前一样,他瘫在我的沙发上,嚷着让我给他做东西吃。
「你出去!」
易天像死狗一样赖着,头埋在抱枕里不动。
「你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你报吧!你就这么对待你的青梅竹马是吗?」
易天开始借着酒劲装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我对他的了解,时至今日变得更加不堪。
我甚至希望能有一块橡皮擦,把我对他的所有了解全都擦去。
然后我就是易天一个陌生人,或者是一个普通朋友。
见了他之后还能从容说「你好」。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手机来了一条微信。
是徐游之。
我们自从上次散步之后,就经常会在微信分享日常。
他会给我讲一些啼笑皆非或者令人扼腕的医院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