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妻弃女二十多年的爸爸回来了，带着他的小儿子。

    他找了一个情感栏目组，镜头面前，爸爸揽着他的儿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爸爸知道当年对不起你们母女，可现在实在没办法了啊！」

    「爸爸老了，你弟弟还小，作为姐姐你得管他。」

    主持人伤感不已，擦擦眼泪准备劝我。

    我抢在她开口之前表态：「没问题，我养他。」

    镜头前，主持人的嘴巴张得能放一个鸡蛋，我爸的眼泪也僵在了脸上。

    1

    我对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爸爸，展开一个微笑：

    「爸爸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弟、弟、的。」

    说完，我慈爱地看向弟弟：「以后就跟着姐姐，绝对委屈不了你。」

    爸爸顿时跳了起来，一把将弟弟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我：「你想干什么？！他是你亲弟弟！」

    主持人也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苦口婆心地劝我：

    「杨女士，你弟弟是无辜的。」

    「长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下一辈去，您父亲已经知道错了，您不该再仇视您的弟弟。」

    「为什么不能多一点包容多一点爱，把仇恨化为美谈呢？」

    我抚掌附和：「你说得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转头看向惊疑不定的爸爸，我用自己最诚恳的声音对他说：

    「爸，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弟弟体会到来自姐姐的爱的。」

    「你把他交给我，我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他教育好。」

    爸爸把弟弟护得更紧了，他冲我吼道：「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看见他的态度，我爱莫能助地对着主持人耸耸肩。

    主持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打量着我的神色，小心地琢磨着言辞：

    「杨女士，您现在的话是真心的吗？」

    「我不是怀疑您的用心，可是您要知道，教育一个孩子不是嘴上说的那么容易的。」

    我也端正了态度，认真地看着主持人：「我当然知道抚养一个孩子的艰难。」

    「我从七岁就没有了爸爸，是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其中的酸甜苦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到这里，我爸和主持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

    我装作没看见，继续对着摄影机剖白心迹：

    「自从前几年我妈去世后，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一直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世上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我又怎么能不管他呢！」

    我把脸转向我爸：

    「爸爸，我知道要个儿子一直是您毕生心愿，我身为女儿，又怎么能放任他不管？」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他足够的爱和优渥的生活。」

    「爸爸，我们是一脉相承的亲生父女，您该对我遗传于您的品性有信心。」

    「把弟弟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他一个完美的人生。」

    可惜，我爸体会不了我的苦心。

    我这么感人肺腑的话，不仅没有让他动容，反而使他更加惊恐了。

    他喘着粗气，对着略有动容的主持人嚷嚷：「你们不要相信她，她在撒谎！」

    我爸的质疑让主持人很是愤怒，她质问道：

    「杨先生，是你找到我们节目组，希望能帮您小儿子找到一个归宿，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爸爸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双手环肩，静静地看着他的窘态。

    摄影棚里的灯光层层打在他脸上，把他费心遮掩的老态映衬得纤毫毕现。

    曾经英俊的面孔，现在全是纵横交错的皱纹，仿佛大地上一道道裂口。

    鬓角与发丝上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斑白，透出这具躯体的干枯与衰败。

    你老了呢，爸爸。

    不过你放心，在你闭眼之前，我会让你看看，我是如何把你亲爱的小儿子送到地狱去。

    我的心里涌满了恶意。

    2

    我对爸爸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他抛弃我和妈妈的那一天。

    那时的他正当壮年，对只生了一个女儿的妈妈没有一点好声气。

    每次喝了酒或在外面受了气，妈妈和我都会成为他的出气筒。

    他狰狞的面孔仿佛来自地狱的噩梦，雨点般的拳脚夹杂着漫天飞溅的口水，落到妈妈孱弱的身体上：

    「娶你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不能给我生。」

    「看看你的脸，像个黄脸婆一样，我看见你就倒胃口。」

    「你个丧门星，天天就知道哭哭哭！」

    这样的责骂对那时的妈妈来说，一直是家常便饭。

    后来，他不知怎么赚了钱，意气风发，得意骄横，更是认识了很多不三不四的女人，闹着要和妈妈离婚。

    他要我妈净身出户。

    妈妈不肯。

    他们住的房子是我过世的外公外婆留下的，是二老留给我妈唯一的念想，她自然不肯离开。

    我爸为了逼妈妈就范，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当着妈妈的面，他把我往死里打。

    瞅准机会，我一口咬上他的胳膊，带着满腔怒火，任他如何踢打也不肯松口，直到嘴里被血腥味填满，才被他一脚踢飞。

    身体撞在家里的柜子上，后背疼得像是要断开一样，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喊疼。

    吐出嘴里的血，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这是我妈妈的房子，要走也是你走！」

    我爸当年是入赘的，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他还能装模作样，但外公外婆一走，他就本性毕露了。

    整天在家里摔摔打打，骂骂咧咧，在我还没满月的时候，就和一帮狐朋狗友出门风流快活。

    家里日常的开销，全靠妈妈自己开个小裁缝铺维持。

    听我提到旧事，我爸顿时恼羞成怒，挥着拳头就往我脸上砸，

    「没大没小的东西，老子今天就教你做人！」

    我闭上眼，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但预料中的拳头迟迟没有落到身上，身体却被一个瘦弱的身体紧紧搂住。

    我睁眼一看，是妈妈。

    她把我护在怀里，任由自己的身体承受爸爸无情的拳头。

    见我望过来，她安抚似的拍拍我，冲我露出一个羸弱的笑。

    眼泪夺眶而出，一直不肯求饶的我对着爸爸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爸爸不仅没有停手，打的反而更狠了，任我在那里嚎啕大哭。

    最终，妈妈同意离婚，带着满身伤痕和我离开了那个家。

    那时的爸爸，身体强壮，家资丰厚，是多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啊。

    哪像现在，畏畏缩缩的，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连养活自己心爱小儿子的钱都没有，还要向早年就被抛弃的女儿求助。

    3

    无论主持人怎么劝说，我爸就是不肯松口。

    他心里很清楚，身为他的女儿，我有着与他一脉相承的狠辣与恶毒，这个孩子要是交给我，估计一辈子都完了。

    可主持人怎么肯放过这个热点话题。

    她们不关心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收养这个弟弟，是不计前嫌心怀慈悲也好，是恶意报复故意把人要过去折磨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