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不能点到即止,要赤裸坦诚,才算有真意。
但我是个冒牌货,一坦诚,那我就暴露了。
一暴露,我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所以我只能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地般过了三年。
如今国家休养生息三年,压他三年的难酬壮志也该抒发了。
而我也少一个要应付的人,一石二鸟,甚好。
「你永远是孤心中最好的将军。过去是,如今是,将来更是。」
「还望顾将军不要让孤失望。」
我拍了拍他的肩,装得很真诚。
「别生孤的气了,孤也是有苦衷的。」
我继续服软,一双眸子眨得楚楚可怜。
上位者偶尔的柔软有多蛊惑人,我是清楚的。
更何况要蛊惑的人,本就心中有「我」。
「谢陛下。」
顾将军终于舍得开金口了。
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愫所纠缠。
这就是少年人的心动吧?
会因为心上人的一句话,将三年委屈抛诸脑后,那样纯粹而简单。
「陛下还记得我的旧伤,心中也还是有我的,对吗?那若我此次得胜归朝,陛下可否遵循旧日约定,许臣一个心愿?」
咳咳,得寸进尺!也不是那么简单!
「好,待顾将军得胜归来,我们再议。」
我画了好大一张饼,又赏赐了他好些东西,还承诺会亲去道观佛寺替他祈福。
事实上,我确实去了。
只是在满堂神佛之下,我忠心祈愿顾将军能——
战死沙场。
作为一个将军,纵然马革裹尸,死在敌人的明刀明枪之下。
也好过得胜归朝,却惨败于阴谋算计的难防暗箭之下。
而那暗箭,可能不仅仅来自于其他朝臣,更有可能来自于杀人诛心的「我」。
顾将军派人调查我了,这证明他起疑心了。
那只能对不起了,顾姐夫。
4
从将军府回来后我腿都是软的。
十三给我诊了足足一柱香的脉,确认我七经八络都没问题,纯粹是被吓的。
然后他无情地嘲笑了我。
我不服,狡辩当时顾将军的长剑离我的命门不过半指距离。
他还扛了十八般兵器,大骂我薄情薄意三千句。
我承认我编得有些夸张了,但没想到揭穿我谎言的不是我的良心,而是十三的正直。
「陛下,从头到尾顾将军的剑气都没近过您的身,倒是您与他说悄悄话时靠得额外近。
「他总共说的话都还没超过三句,倒时您又是嬉笑怒骂又是道歉卖惨……」
「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十三当即脱掉御医袍,露出里面不太得体的夜行紧身衣。
「实不相瞒,做御医前我曾当过几年兵,会些功夫,怕你出事,就还是跟过去了。」
「……」
我内心微乎其微的感性让我伤心了一瞬——我如此信任的战友居然有事瞒着我!
但很快,我的事业心复苏了。
「你当过兵?功夫很好?那若是顾将军不姓战败,收复边疆的壮任,是不是能交给爱卿你!」
十三当场很守男德地套回了御医袍子。
「不可,微臣已经退伍了,如今只是区区一御医,恐难承此大任。」
「要你何用!」我怒,正准备将十三赶出去,突然想起明日要去处置秦丞相。
就又把他给喊回来了:「给我准备些补肾的药材。」
十三面色不善,目光怨怼。
「别那么看着我,秦丞相可不比顾将军,他可是只老狐狸,难缠得很啊,得多补补。」
5
我选了个月黑风高的夜,亲自给秦大丞相送药。
还是从窗子里爬进去的。
十三不放心,非要跟来,我便央人将他捆了,塞进了床底。
这家伙,明明不耻我用我姐的手段,却总要跟着我看热闹,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解决了十三的事,我便安心去寻秦丞相了。
我来时秦丞相只着一身月白袍子,正夙兴夜寐看《策论》。
烛火被夜风拂过,衬得他的影子忽明忽暗。
像是一场梦。
「陛下,来了?」
他没有回身,却知是我,跪得轻车熟路。
开口的话却冷漠,俨然一场噩梦的开端。
「秦大人为倾国殚精竭虑数年,却突然告假数日,孤,自然要来探一探,不能委屈了大人。」
我将药材压在《策论》之上,妄图用关怀压过他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
腾出的手想要扶他起身,顺便趁机撩开他的袍子……
咳咳,不必误会,我没想干什么过分的事,就是稍微撩拨一下,惹他心动。
只要心动了,便会念这与我姐的旧情。
可秦大丞相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跪着膝行数步避开我,待我尴尬地说免礼,他又退了数步,犹如陛瘟神。
「秦丞相这是嫌弃孤?」
「陛下误会了,臣是敬而畏之。」
「你我的关系,何必如此拘禁?」
「臣与陛下是君臣关系,君君臣臣,自要守礼恭敬。」
秦丞相是真不给孤机会。
孤这台阶前面铺得有多辛苦,他后面便拆得就有多彻底。
苦啊。
真不知我姐当年用了多少手段收了他的。
言语上讨不到便宜,我只能从行动上下手了。
于是孤非常自然地在没有一粒石子的丞相府里摔了。
摔到没有丞相拉一把起不来的程度。
秦丞相站定:「来人!救驾!」
「别喊了,孤知秦丞相素来仁爱节俭,府上下人本就不多,又不必他们守夜,都子时,不会有人来了。」
「孤今夜也没带人来,毕竟若带男子,怕丞相不喜欢,带了女子,又怕丞相喜欢。」
我言语挑逗,但秦大丞相依旧清冷如霜,不吃这套。
但没关系,我脸皮够厚。
「秦大人,眼下只有你能救孤了。」我朝秦丞相伸出了手。
「我知秦大人守礼,此乃君令,秦大人要违吗?」
6
秦丞相太清冷守礼了。
而人啊,愈是在意什么,就愈容易败在何处。
秦丞相来扶孤的时候,肌肤不曾相亲,只是衣袖擦过衣袖。
但这机会,对于有心筹谋的我来说,足够了。
我隔着他的衣袖攥住他的手腕,五指暗暗用力,将那身体的灼热透过轻薄的衣物传了过去。
「孤近日与宫中御医学了几招,观丞相这脉象,心跳是快了些,但却不似有病,何故告假数日呢?」
「臣、臣告假,并未以有疾为由。」
秦丞相有些慌了,着急地想要抽回手。
我却不如他的愿,借着力的惯性一摔,摔进了他怀里。
这下他更慌了,一抹绯色烧到了耳后。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我狠狠按在了身下。
「陛下!臣多有得罪。」
「无妨,孤恕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