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抛弃十七年后,他带着重病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来求我,只有我的血才能救她。
我冷眼看着他华服锦衣,而我衣衫单薄破旧,说道:「我不救,她活该。」
1
「叫啊,我让你叫!」
我抱着头,一下一下承受着暴力落下的木棍。
他们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少爷,仰仗着家产无所事事,入冬后没什么玩的,就把目标对准了我。
棉衣单薄,木棍打上来不是沉闷的声音,而是真切分明的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我死死咬着牙,只感觉每一棍落下,皮肤下的血肉都被打散开。不能哭,不能喊疼,否则这场以快乐为名的殴打会无止无终。
不知道打了多久,他们累了,把棍子扔到旁边,喘着气互相嬉笑着离开。我被扔在这片向阳的小土坡上,太阳在向西边走了,气温也跟着一起降下来。
身上哪里都疼,反倒不知道哪里最疼。我没有急着坐起来,还是躺在土地上。风在西边的天空尽头袭来,我的眼泪从眼角流出,越过鼻梁,悄无声息地落到土砾上。
很快,那些声音去而复返。
「我就说小野种不可能起来。」
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不知道他们这次又临时兴起想出来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其中一个说:「她之前那些伤肯定已经结痂了,我们给撕开怎么样?哈哈哈,一定很爽。」
我指甲抠进泥土,细碎的砂砾扎进指甲下的软肉,但天气太冷,我已经感觉不到这种程度的疼痛了。
「好啊好啊,这没玩过。」
「不好吧?会不会太过分了?」
「怕什么,她是个没爹的野种,也没有兄弟,家里就有个快死的娘。我娘说了,这样的人打死就打死了,对她们还是件好事。」
我无法反抗,他们响起快乐的欢呼,像寻宝藏一样在我身上翻找,毫无顾忌,就像瞎子一样忽略掉那些大片大片的淤青。
「真的有!」
「快快快,这条胳膊上多。」
「根本撕不下来,都硬了。」
呜咽无情的寒风在开阔的田地尽头奔袭而来,我又浑然感觉不到木棍留下的疼痛了。寒风再次吹过我裸露的皮肤后,他们推搡着,嬉笑说今日课堂上留的课业还没写,今天不能再玩了。
我躺在锋利的干草旁,看着西边天空上太阳掉进黑色的大山。我忍着疼痛坐起来,但仅仅动了一下,身上就如同被撕裂一样剧烈地疼痛。
单薄的棉衣内部干涸着许多块大大小小,时间不一的血迹,我强忍着痛意,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了家。娘亲已经睡了,幼年时她为了赚钱养我累坏了身子,最近几年身体越发不好。我把自己的被子也给娘盖上,趴在枕边看她,垂下来的发丝随着娘的呼吸轻微地飘动。
我放下心,出门去做我快完成的事情。
门口有块大青石,跟地面之间有块空洞。我吸着气蹲下,在里面摸出来一块匕首样的薄薄铁片,底部用布条缠着。我紧绷着嘴唇,抓了一把前几天还没融化的雪,一下,一下,把它磨得再锋利,再尖锐一些。
东方月亮升起,金黄色的圆月挂在树干上。我看着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寒光的铁片,眼神漠然。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悄悄躲在这些人的必经之地,会趁他们高声谈笑,最无防备的时候,为自己报仇。
次日,我正在客栈后厨刷碗,只听着店小二跑进来,声音雀跃:「四十年老山参鸡汤一罐。」
四十年老山参,这道菜名一出来后厨的人都震惊不已,这是哪个有钱的老板。我趁着空闲偷偷到前堂想去见一眼,没想到跟那身穿貂绒的男人正对上视线。
看到那人,我脑袋轰地嗡鸣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是?!」男人起身,指着我的方向快步走来。我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立刻扭头跑了出去。
那个男人追上来,嘴里喊着:「你别跑,爹是来找你的。」
我风一样跑出去,冬季风大,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胃里灌了风,越发难受。终于跑到家门口,我在大青石下面摸出来已经成形的铁片。剧烈跳动的心脏唤回我一丝神志,我把铁片放到怀里,推门去找娘亲。
我不知道为什么手都在抖,脸色惨白。
娘正在缝补旧衣裳,看见我魂不守舍地推门进来,担忧问道:「容容,怎么了?」
我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咽口唾沫,声音不稳,对娘亲说:「娘,我看见他了。在酒楼,他身边还有那个女的,还有一对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女儿。」
娘亲的脸瞬间也僵硬住,我握紧拳头继续说道:「我不会看错的,那张脸一转过来,我就知道他是谁。」
隆冬腊月,滴水成冰,抛妻弃子的,我的亲生爹爹许鸿眀。
「他怎么会来这里?」娘皱眉,她的身子禁不起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一下子剧烈咳嗽起来。我吓得立马去扶她,让娘靠在我肩上,我则在背后轻轻拍着帮她顺过气息。
「谁知道,肯定不是来找我们跪地恳求原谅的。」我冷哼道。
娘握住我的手:「容容,我不想看见他们,我们这就走。」
「不。」我立马拒绝,速度之快令我自己都诧异。
娘看着我的眼睛,岁月不败美人,娘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我充满恨意的脸,她又一次说道:「昭容,听娘的,我们走。」
这次我没有回答不,我定定地望着娘。
我不会走的,我反握住娘的手,干枯瘦弱,皮肤粗糙,像被抽干的河床。我记起来在酒楼匆忙只瞥了一眼的那个女人,厚衣贵裘,夹菜的手细腻白皙,手指细长,甚至指甲上的凤仙花汁还在阳光下泛着光。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那对狗男女。
「有人在吗?」
屋外传来陌生的男声,我要起身,娘拉住我,她冲我摇头。我拍拍她的手,挣开娘的手,怀里的铁片压着我的心脏,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2
破败的院子门口,刚才见到的那对儿女之中的儿子站在那,他见我出来,眼神亮起,迟疑问道:「你是昭容?」
我知道他,那个女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叫顾恩远。他穿着用料比镇上最有钱的那户人家还要昂贵考究的衣袍,面容清俊端正。
「对,我就是李昭容。你来干什么?」
见我承认,顾恩远行礼,真挚恳求道:「清月病重,大夫说只有你的血才能救她性命,还请你随我们回去救救她。」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我想笑,又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发酸。
风吹动着顾恩远脖颈上的毛领,细腻的动物皮毛小心呵护着他温润光华的气度。我注意到他伸出的手,手指修长白皙,连指甲都被修剪成了不伤害人的形状。
而我既没钱制备冬装,也没有能力呵护我常年在冰水里浸泡而粗糙皲裂的双手。
我跟他对视,冷漠道:「我不可能救那个什么清月,你回去告诉许鸿眀,他要么滚回江南那条偷腥的花船,要么,夜里千万要锁好门窗。冬季野兽多,别不小心被咬掉了脑袋。」
顾恩远听了急忙道:「不是的昭容,你误会父亲了。父亲跟我讲过当年的事情,父亲自知对不起伯母,一直想当面谢罪。只是当时清月刚出生,病情严重,父亲实在走不开。待清月好些,父亲去找你们,但你们已经搬走了。」
他说得急切,披风的帽子被风吹掉,瞬间发丝变得凌乱,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