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御景的五年,只是多余的主母。
年少时的欢喜,如今都变得可有可无。
若再来一次,我定不要爱上他。
1、
白刀入,红刀出。
柳嫣然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想按住喷出来的血液。
我冷凝着她,咬牙切齿道:「被割了脖子的感觉很难受吧?我妹妹当初自刎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和她一般!」
她说不出话,瞪着眼睛盯着我,张着嘴,脸上涨紫一片。
待她到底没了动静,我踩在她的尸体上饮下一杯毒酒。
鸢儿,姐姐替你报仇了!
毒酒药性发挥得很快,在我身体里弄出钻心的疼痛,让我浑身冷汗直冒,眼前逐渐出现了可怕的重影。
而就在这时,那个五年不曾看我一眼的夫君破门而入。
我本想看着他抱着柳嫣然的尸体失声痛哭,可我没想到他抱着的人居然是我?!
也不知为何,临死前我还抱着幻想,以为他在为我悲伤,那样一对含情眼竟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痛…
是假的吧?
我不信,毒药让我的耳朵听不见了,我只能努力地看向他一张一合的唇。
在他的口语里,我似乎辨别出来他对我说的话。
「莺歌,不要离开我!」
可我知道这一定是我的幻想,五年跟我说了无数次让我去死的御景怎么可能会和我说这样的一句话呢?
我苦笑着,自嘲不已抖着声音说:「我…我是不是很可怜,死到临头,还在奢望你可以喜欢我,哪怕…哪怕一点点,但…」
但我不奢望了,往后余生,来世再现,我也不想再遇见你。
生生世世,我誓死不愿再爱你,御景。
…
我死了,我确认无误我会被那杯鹤顶红给毒死,而且我知道我杀了人肯定会遭到报应,进入十八地狱。
可当我睁开眼,我却不在意料之中的阴间,还在人世间。
而且坐在一扇铜镜面前…
「姐姐,我觉得这枚簪子衬你大气!」
镜子里,我看见鸢儿在我身后拿着一对玉珠簪子,比了比我身上猩红的嫁衣,然后又对我笑着。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缓缓转过身,看见鸢儿一脸奇怪地看着我。
「姐姐,你怎么了?」
我颤抖着手去抚摸她的脸,是我的鸢儿,活蹦乱跳的鸢儿,一辈子到最后都还在喊我姐姐的鸢儿!
那一刻,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死之前的走马灯花,可我真的看见了鸢儿,她真实无比地站在我的面前,看得见摸得着。
「姐姐?」鸢儿有些无措,「是不是心里舍不得我们?」
心里舍不得?
我哪里舍得下呢?当年我没有救到鸢儿,让柳嫣然有机可乘,这让我痛苦了很多年,以至于我每次看见柳嫣然,都能想到我死去的亲妹妹!
抱着她,我泣不成声。
「姐姐已经是大人了,成亲怎么哭了呢?鸢儿会和姐姐一块去的,好吗?」
我哽咽道:「鸢儿要留在我身边,一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不要去樱花巷,不要相信柳嫣然。
如果这是幻境,但愿上苍能让我在幻境里救下我的妹妹,哪怕是假的,也让我心里有一个安慰吧。
「姐姐,时辰要到了。」
我听见鸢儿的话,有些疑惑了,为什么幻境里鸢儿要这样和我说?
紧接着,我的疑虑被外面一阵敲锣打鼓的仪仗声音吵打断了,扭过头看去,外面是接亲的队伍。
红绸缎,金绒花,媒婆头戴红花对我笑容满面,四五个粉衣侍女拿着红提灯在门前站着,喜气洋洋的一片。
这一切都很熟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我刚要嫁给御景的日子!
我忽然站起身来,又担心又害怕,便警惕地问道:「鸢儿,你今年几岁了?」
鸢儿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姐姐,你是被喜事冲昏了头脑吗?鸢儿就比姐姐小六岁,如今都十二岁了,姐姐怎么这么问?」
十二岁…
原来,我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我忽然紧张了起来,拉着鸢儿去到了主厅,主厅里我爹娘还在跟接亲队伍说着话,两个人穿得大红大绿。
「娘…」
时隔多年,我再次看见她不是觉得开心,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慨,让我哭都来不及哭。
爹神色肃穆地看着我:「你个新娘子,大喜的日子怎么自己出来了?」
整顿了一下情绪,我把眼泪压下去,对着他们说道:「爹,我有事想和你们说。」
「何事啊?莺歌。」娘一如既往的温柔,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微颤了一下睫毛,望着他们。
「我绝对不嫁给顾家嫡子顾御景!」
2、
「胡闹!」
爹大怒,拂袖把桌上的茶盏一扫而落,茶盏摔在地上粉碎成一片一片的。
我娘神色一变,走到我跟前对我说:「莺歌,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快快赔个不是,免得你爹待会真的对你发脾气了!」
我无法理解,不明白爹为何突然恼怒,而后我想起来了,我家和顾家是世交,我和顾御景在娘胎里的时候便定下了婚事。
若要悔婚,有辱门庭。
「鸢儿,把你姐姐拉下去,别让她在这里胡搅蛮缠,给外人看了笑柄!」爹对我身旁的鸢儿指挥道。
鸢儿怕我被打,拉着我的手要把我带走。
可我想争取一次,所以我没有跟着鸢儿离开,而是轻轻推开了鸢儿,把我娘也顺便往旁边扯了一把,自己一个人站在了爹的面前。
「顾御景品行不端,他早已心中有人,女儿去了岂不是耽误他人姻缘?」
「够了,莺歌!」爹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顾御景和你早就有婚约了,他心里能有谁,再说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很正常。」
我捂着脸愣了一下,似乎也是如此,爹娶娘后又和林小娘缠上,和她有了一胎骨肉,把她娶进林家,娘生鸢儿那日爹还在外面和她缠绵不断。
男人便都是如此吧。
「莺歌,不要再说了。」娘哭着把我拉开,然后眼神看向身后的爹,「夫君,你不要再生莺歌的气,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肯定是初嫁第一日心绪不稳,所以说了一些胡话,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爹瞪着我,也不听娘说的话,嘴里直接一句逆子,而后拂袖离去。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没指望他可以在我大婚当日做什么,侧过身把哭泣的娘拉了起来,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太多了。
「娘,你等莺歌回来,回来我就带您离开林府,咱们不必在这里受气,分明是大房却跟寄人篱下一样!」
「莺歌!」娘含着泪喊住了我,说,「有些话你不能再说了,你马上就是顾家的人,顾家的当家夫人,断然不可轻言离开。」
我看着娘的样子,她真的没有变,还是那样的为我着想,把一辈子搭进去都在所不惜。
正是因为如此,我不能让我娘为难,我不得不再嫁一次。
送我上轿子的时候,我爹没有来,只有我娘在一旁哭成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