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严阵以待。
可情势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三日,他们连皇上的小辫儿都没见着。
「王蝉呢?」
我瘫在软榻上吃着雀儿刚烤的红薯,一张嘴就哈出了白白的热气。
「把王蝉叫进来吧,不用在宫门口东张西望了,这几天脖子都长了二寸,皇上估摸着不会来了。」
雀儿应下,脚还没迈出殿门,就见王蝉连滚带爬地进来了。
他一手夹着拂尘,另一只手忙着扶头上那顶歪歪斜斜的冠帽,嘴里还要忙不迭地跟我报信:
「圣驾朝这边过来了!」
嚯!
人有的时候还真的不能过于自信。
我急忙地把红薯扔进炭盆,又抓住雀儿的裙摆擦了擦手,最后跑到铜镜跟前确认了一下仪容。
确定没有给老皇帝留下任何砍我的把柄后,我凹出了一个端庄的造型,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
但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多虑了。
等我恭恭敬敬地请完安,抬头看他时才发现,狗皇帝一点也不丑。
他甚至,都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老。
他的眉和李承璋生的如出一辙,浓重的墨黑在白如宣纸的脸上提笔顿挫。
懒怠睁开的丹凤在眼尾处微微上扬,一双瞳仁泛着经浓雾湿润过的亮光。
若是那双眼再钝再圆一些、那双瞳仁再沉静一些,我怕会以为是李建璋站在了我的面前。
可惜这人偏偏长了张嘴,一开口唠的就是我不爱听的嗑。
「你便是杨家幺女?可有小字?」
「臣女小字娥则。」
「蛾子?」
「娥则!」
硬了,拳头硬了。
「喔。」
他嘴角扬起了微微的弧度,可很快就敛了下去:
「既然已经入宫,以后便该自称臣妾。」
茶杯被他轻轻放下,与几案碰撞,发出了一声小小的脆响。
这人天天吃多少鱼啊,挑刺还是一把好手。
但我此刻只能恭敬地应下,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你不愿入宫,但朕没有办法,社稷为重,君王尚且次之,更何况你。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您的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李修谨本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当年若不是太子年幼,这个位置就算扔了也轮不着他。
可如今太子日渐长大,朝中势力盘根错杂,边疆蛮夷也经常袭扰城池。
他若不强娶我,只怕战火不日便要烧到京城里了。
哎,谁让我爹只是一个拥有虎符的、平平无奇的大将军呢?
那天皇上并没有在我的宫中留宿。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吊死鬼般的怨气,他一连几天都没来烦我。
只是遣了人一波波地送来了赏赐。
我百无聊赖地翻着那些珠宝首饰,却突然在其中看到了一沓金石先生写的话本子。
说起来,我与李建璋还是结缘于话本子。
当年,我俩还都在国子监中念书,夫子是个姓陈的翰林。
这个夫子一贯油滑钻营,我不耐烦听他讲课,于是便偷偷在课上看起了话本子。
陈夫子发现后,阴阳怪气地贬损了我几句,没想到一向为人冷淡的李建璋却为我说了话。
他说金石先生的话本子立意深远,通篇都是家国大义。
比夫子的学问可是强远了,陈夫子还是要在自己身上多找原因。
少年当时在堂下迎风而立,竹青的袍带上沾染了桂花的香气。
课堂之上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在屏息凝视着这场对峙最终的结局。
而我当时只顾着看李建璋,他那般孤傲,那般坚毅,就像是中秋的月,十五的雪。
如今,金石先生的《侠女传》已经刊到了第八本,可……
这皇帝老儿送什么不好,偏偏给我送话本子。
「晦气!」
5
「爱妃说什么呢?」
笑死,看来背后果然不能说人长短,李修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爱妃不喜欢朕的赏赐吗?」清冽的声音山泉一般的传入我的耳中。
「不,不。」
我急忙找补:「金石先生的话本子是妾平生最爱,妾多谢皇上赏赐。」
「既如此,那爱妃说说,金石先生的书好在哪儿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明明神色未变,但语气中却仿若含着笑意,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温柔了起来。
「金石先生人如其名,他的笔锋恰如剑锋,针砭时弊入里三分,妾感佩不已。」
「哦?」
他像是来了兴趣,坐下与我闲聊了起来。
我虽然有个本体是虎符的爹,但也不敢过于忤逆他,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开始聊天。
「金石先生行文工整,颇有馆阁之风,可见出身不俗。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体察民意、哀民多艰,足见其胸中丘壑。」
「我……朕也是如此认为的!还有吗?」
「当然还有……」
「……」
万万没想到,我与李修谨竟越聊越投机。
直到暮色四合,他才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
我也是那时才知晓,李修谨当日竟也在国子监中。
他正巧站在桂花荫下,将我和李建璋的少年意气听了个七七八八。
「那陛下也觉得,我和太子殿下当日所言是对的喽?」
我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一句十分不敬的话瞬间便脱口而出。
「嗯……」
李修谨倒是没有在意,他沉吟片刻,犹豫了半晌才斟酌着回答:
「彼时彼刻,自然不错。」
听了这话,我终于抿嘴一乐:
「原来陛下并非只知阴谋诡计的昏庸君主啊。」
「原来小娥也并非是只知情爱的寻常女子啊。」他回我。
我俩相视一笑,今日心头的那最后一丝不快,好似也逐渐随着夕阳而消散了。
笑死,毕竟帅哥的笑脸,在我这里有豁免权。
那日之后,李修谨便经常出入我的长乐宫。
他经常午后过来,待到晚膳时分便又离开。
我们常常对坐相谈,从《侠女传》聊到朝中局势,从地理风貌聊到边疆战事。
由于和李修谨聊的过于投机,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于是有一天,我趁他不备突然发难:「天王盖地虎?」
「陈夫子二百五!」
好啊,常威,你还敢说自己不会武功?
「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我坐直了身子斜睨着他,心中憋了一肚子气。
好小子,你要真是穿越来的,这次高低得封我个皇后当当。
「嗯……」
李修谨倒少见地涨红了脸,他拽着我的辫子画圈圈:
「朕就知道,小娥,这件事是瞒不过你的。」
切!那是,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朕在国子监偷窥了你半年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嗯……嗯?!
这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
「朕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