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
我将做好的蒸糕包了一份,连带着他的工钱给了他。
第二天便收到他的回礼。
有自己做的竹蜻蜓,鲁班锁,还有几张练习用的字帖。
他笑言:「我观阿念姑娘总是在我写字时待在我身边,想来你是想要学写字的。」
随后有些羞赧地挠挠头,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我的字虽比不上名家,但师傅说也有几分灵气。姑娘用来学习总是足够的。」
「我的阿念什么都不用学,阿念只需要漂亮,这便够了。」
脑海中突然闪现这句话,我偏过头,看着店铺外悬挂的灯笼,随风摆动。
「世人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不觉得,女子只需要漂亮贤惠就好吗?」
张清摇摇头,很是认真地看着我:「小生一直认为,这是禁锢女子的妄言,不学知识,便只能如菟丝花一般依附别人,命运也掌控在别人手里。说出这些话的人,莫不是自己没本事,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
一颗沉寂的心好像再次鲜活了起来。
张清闲暇时便会过来教我写字
他在纸上写下我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他说,今下一心为念,总是带着人的期冀。
他一遍又一遍地为我讲解书中的知识,为我打开一扇能观大千世界的风景。
他每次都会偷偷看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我羞于启齿过去的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装作无视。
三年过去了,我的店铺前,时不时便有张生带来的小玩意,有时候会是点心,却从未出现过冰糖葫芦。
他终于忍不住向我表明心意,一张脸红得透透的,紧张地搓着衣角。
我笑得悲凉,将他拉到店铺后的一棵树下。
「知道这里面埋着什么吗?」
张清疑惑地看着我。
「是我娘,还有我的孩子。」
「你初见我那时,我正恬不知耻去找准备向勋贵嫡女提亲的孩子父亲,被人羞辱小产了。」
「我还曾被他送给过太监一夜。」
「这样肮脏又卑贱的我,你还要吗?」
我站在他的面前,将我的伤疤一道一道揭开。
原以为愈合以后就不会痛,却没想到撕开遮掩以后仍旧是鲜血淋漓。
我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我不想看见他眼里的鄙夷,这样的眼神,我已经受的够多了!
许久之后,有人将我掩面的手拿下。
张清还是带着那样温柔的笑,眼里承着我的身影。
「阿念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得很辛苦吧?」
「以后让我陪着你一起,可好?」
到底怯懦,不敢将手放到他伸出的手里。
低头看着面前的土地,问:「我这样的女子,公子不嫌弃吗?」
我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我三次赶考失利,现下只能替别家抄写一些书籍来维持生计,赚的还没有阿念姑娘多,窘迫时温饱尚成问题。」
「我一个男子,在阉党作乱的乱世生存尚且如此艰难。」
「何况身在男子主宰这个国家的你们呢?」
他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动作不带一丝旖念。
「阿念为何会觉得自己卑贱肮脏呢?」
「只是因为自己不得已的选择吗?」
「阿念无须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自卑,该自卑的,错的是利用你们、迫害你们的人。」
晚间我抱着娘的首饰盒轻轻擦拭。
「娘,我遇见了那个将我放在心上珍视的人。」
「再让我勇敢这一回吧。」
我在店铺门口放置了一束桃花。
桃花至,姻缘来。
6、
第二天开门时便见张清笑的眉眼弯弯,怀里抱着一只琵琶。
他眼下一片乌青,却格外精神,见我出来,将琵琶递给我。
「琵琶为证,我来取我的桃花了。」
我们很快便成了亲,从纳采,到请期,亲迎,张清做得格外认真。
我们买来红色布料,一起剪双喜窗花,婚礼简单但温馨。
我穿上了正红色的嫁衣,蒙着盖头,坐在洒满了红枣桂圆的喜床上,等着我的夫君到来。
我忐忑不安,手指不自觉地蜷曲着,直到一双大手覆上了我的手。
盖头掀开,红色喜服的张清眉眼温柔。
成亲我与张清一起回他的老家,他准备了一辆马车,将马车上铺满了棉花做的垫子。
「娘子体弱,许是受不了舟车劳顿。」
「夫君无能,不能为娘子提供更好的马车,只能尽力让娘子坐得舒适一点了。」
他在马车上仍旧在抄写书籍,马车颠簸,张清坐得笔直,偶尔调笑着对我说:「娘子安心睡,为夫不会让娘子丢了的。」
我忍不住偷偷红了脸,这人,成亲以后越发没个正形!
张清的邻里都来凑热闹,不住地夸他娶的媳妇好看。
这样大胆但朴实的夸奖让我的脸红了个彻底。
他拉着我的手,一脸的与有荣焉。
我想就这样一辈子也很好,如果,这一生里没有遇见过盛玉泽就更好了。
庆历五年,冬。
我在冰冷的河水里等到了我心神不安等了一天的夫君。
盛玉泽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别看了,官府说雨天淤泥上涌,他被水草缠住了脚。」
「你的夫君没了,随我回家吧。」
我用衣袖盖住鲜血淋漓的手。
朝他笑得温柔:「好,阿念随公子回家。」
他奖励般在我发间插进一个玉簪。
我羞涩一笑:「还是公子好,永远有最漂亮的发簪给阿念戴。」
「我就知道,阿念永远是最乖的那一个。」
我成了他的妾室。
盛玉泽正妻庄烟身穿一身嫣红蜀锦立领大衫,那样端庄得体。
她像一轮高挂的明月,眉目平和温柔。
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莫怕,姐姐已经为你准备好院子了,安心住下便是。」
我点点头。
盛玉泽在一旁爽朗一笑,似乎很乐见这种妻妾和睦的场面。
老夫人还是不待见我,应该说全盛府的人,除了盛玉泽和庄烟会来看我,其他人都绕得远远的。
即使碰见也少不了对我的挖苦讽刺。
不过这次我不在乎了。
我只是依附于盛玉泽身边,他现在已入仕,明年就要做京官了。
两个月后她们发现我有了身孕,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老夫人总算来看了我一回,带着一些补品。
还是那般盛气凌人,她坐得笔直:「孩子生下来便交给夫人带,你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怕是带不好孩子。」
我低头应是。
她似乎觉得我逆来顺受,无趣极了,只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盛玉泽很高兴,他端来一碗安胎药,捧得小心,生怕洒出来。
我的面前却出现了阿清的身影。
我发烧烧得迷迷糊糊,他迎着夜色出去为我抓药。回来时药碗还温热着,阿清的手指冰凉。
「娘子快喝,喝完头就不痛了。」
「阿念快喝,喝完我们的孩子就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