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又得了公子,立为储君。
我轻哼了一声,我的好父王,你记得自己说过的那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吗?
现在是在给自己催命吗?
4、
宫人急报皇姐难产那日,我来不及细想消息怎么就通报给我了,便披着袍子急匆匆赶往。
殿内烛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我回头看到了南灵帝。
「公子止,你长大了呀!」
南灵帝向我走来,背后突然出现的暗卫束缚住了我的手脚。
我脑海里回响起了菖蒲的声音——皇后和陛下看中了同一个男宠。
雨下得极大,不知下了多久,我听到了哭声,那声音像极了菖蒲。
容姬不是难产了,她是怀着孕不能伺候南灵帝,却又怕自己失宠。
屋外的树影和鬼一样落在地上,血从我的鼻孔、嘴里涌了出来,全身被一节节截断。疼痛和咸腥提醒我还活着。
我撑起身体,一步步地往前爬。挨到门前,怎么都直不起身体,我一巴掌打在门上,清晰的血手印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菖蒲扒拉着门,怎么都打不开。在仅能透出一丝光的门缝里,我向她伸出手,一截门缝里,菖蒲碰触了我的指尖,推开了门,紧紧抱住了我。
菖蒲,这次是你自己靠过来的。别怪我拉你一起堕入这永劫无间的地狱。
5
我发起了高热,不知白天黑夜,瞳瞳人影去了又来,有梁王、有早逝的母后、有皇姐、有曾经的亲信、有太傅。
当我凑近他们,每个人都换成了魑魅魍魉的脸,把我推进万丈深渊。
堕入万鬼之道,永世不得超生。
菖蒲眼底发青,为我擦拭紫红的手臂,
我摸了一把,未觉不适,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菖蒲瞪着眼睛,转头拼命敲打反锁的门。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愈发快地替我擦身体,还塞了一块湿巾给我。
那晚我晕了过去,菖蒲顾忌我的颜面,用凤仙花和菖蒲叶的浇汁在我身上染了色,被宫人当成疫病送到这里等死。
「为什么藏我?我高烧时说了什么胡话吗?」
果不其然,菖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说了三天,要把南灵帝千刀万剐,曝尸荒野……」
原来我睡梦中这么实诚,这疼痛确实能让人格外清醒,我瘫着,盯着屋顶的光影发呆。
皇姐,容姬,她很好地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我这个弟弟算什么?来到南朝的那一刻,她就是容姬了。只是我忘了这一点而已。
自作自受。
菖蒲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抑郁,怕我寻死,便说要给我讲故事。她未读过书,见识少,只得以自己编了个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
菖蒲是真的不聪明,她的故事甚至连地名都没换,她的身世似乎我也有所听闻。
被灭族时,忠心的门客把自己的女儿换成了主人的孩子,也就是她。
偷天换日之下,门客整族被流放,为了保住她,让她降为奴籍送入宫中。
若是我,必然会追杀这些人不死不休,而菖蒲,竟然心安理得地苟且偷生。
「阿止呐,那个孤女可不是为了一个人活着的。她是替全族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说不定哪天上天开眼,就有雪耻的那天呢?」
无知的人就是这样,把虚无缥缈的愿望寄托给同样虚无缥缈的神明。
6
我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回到了披香殿,依旧照顾容姬、伺候义父。
南灵帝来披香殿的次数勤了,朝局动荡,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身为武将的南灵帝竟然连弹压的本事都没有,也不知这皇位是不是炸祖坟来的。
堂堂皇帝,竟然无处可去,只能到亡国公主公子这里找点帝王的威仪。
南灵帝扫了我一眼,询问起我的病情,我如实回答。他丢了个橘子给我,我跪下接住,他一摊身子,手指扣了扣皇姐的肚子:「若生下的是皇子,立为储君也不错。」容姬一眨眼,跪下谢恩。
「陛下切莫拿皇帝说笑,我俩是亡国的人质,要立为储君,言官口水都能把我们淹死。」
我把橘子一片片扔在案几上。
「言官,哪个言官?比当年的冯氏如何?」南灵帝夹起橘子,一片片送入口中。
「冯氏虽已死绝,却也不安生,边疆有报,当年他的门客赵氏,似乎有人回到了关内,真是不怕死。」
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赵氏,当年把菖蒲偷梁换柱送入宫中的那个门客,似乎就姓赵。
他们来上京,必定有比死更重要的事。
还未细想,掌印那边就传来了处死与我交好的侍从消息,说是因为不知感恩。
杀鸡儆猴给我看?他太着急了,为人子自然要有孝敬,我该回报给他了。
不叫的狗,掌印是不会要的。
那个侍从就是我的下场。
现在我不能死,我脑子有点混乱,便在披香殿附近漫无目的地闲晃,一头便看到了一处旧舍。
菖蒲,看,天都让你来「帮」我。
7
菖蒲不在屋内,多半是去见了偷溜回来的赵氏。
我更确定了我的猜想,只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烦躁——菖蒲也对我有了秘密,还是这么大的秘密。
我盘算了下,打发养大她的老嬷嬷去外庭,替我等个人。
我在菖蒲的屋内到处搜寻,翻出她的如意箱:一只菖蒲叶编的知了,是我教给她的;一块旧帕,上面绣着字。
我拿起了旧帕,那是菖蒲的生辰八字,多半是赵氏的东西。菖蒲推门而入,见我拿着旧帕,有些慌乱,冲过来想要夺回去。
「你去了哪里?」
菖蒲更慌乱了,说七夕将近,出去见人了。
「男人?宫闱之内,找相好的?」
菖蒲瞪着眼。
「才不是,就只是个朋友。」朋友,看她解释的慌乱,倒是真怕我误会一样。
「既然七夕节,不如你把这块手帕送我吧。」
菖蒲登时红了脸,她也不小了,在七夕节送帕子,还是自己生辰八字的帕子。给男人代表什么,她清楚得很。
「不愿意?」
「愿意!愿意的!」
菖蒲合拢了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拿好,断不能给别人看去,不然她就死路一条了。
我捏了捏她的脸,刚想走,菖蒲就拉住了我的衣袖。
既然拿了她的,我也得表示表示。
我上下打量,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如今,只剩下早逝的母后给我的羊脂玉,那是母后要我送给命定之人的……
命定?我瞥了一眼菖蒲,不屑地笑了,还是解下来交给她。
菖蒲碰了碰,又缩回手,她说这玉佩从未见我离身,是不是很贵重。
贵重?
我只说这是母亲的遗物,便折身前往诏狱。
诏狱里密不透风,经过严刑拷打的赵氏不肯松口,倒是有几分骨气。
可对于一个男人,最可悲的就是无用的骨气。掌印打算处死他,我主动请缨自己试试。
背后是按着刀柄的暗卫,一有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