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赚钱还知道给老婆花。

    几个月后，在朋友撺的局上，两人又见面了。

    当天的李椰在 KTV 里唱了一首歌，叫《灰姑娘》。

    唱到「你并不美丽，可是你可爱至极」的时候，周连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还不美丽啊？当你老婆满够啦！」

    席间开始起哄，李椰伸手摆平：「别闹，小孩儿喝多了，别瞎起哄。」

    但周连胆子很大，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大大咧咧地离席了。

    当晚，半夜十一点，李椰手机铃响。

    接起来，周连大声质问：「你还睡得着呀！」

    李椰一头雾水：「没，我画画呢。」

    「我那手势你没看懂吗？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她顿了顿，「我们本来不允许导购给顾客打私人电话的！」

    「别闹了，挂了啊。」

    「哎哎哎，追你怎么这么费劲啊！」

    李椰很困惑，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在「追」自己。

    不过以周连的视角来看，自己又年轻，又漂亮，又单良又勤快，她都说要当他老婆了，对方没理由不同意吧？

    李椰扶额：「啧，我刚离婚。」

    「离一年了还叫刚离啊？死了一年都不能叫刚死了！」

    「不是，你都知道我离过婚了……」他顿了顿，「你看上我什么了？」

    「你长得像谢霆锋呀！而且……」她傻呵呵笑了两声，「我有点想花你的钱！」

    李椰猝不及防被逗笑了，笔一歪，画稿废了。

    也对，人家年轻漂亮，黄花大闺女，跟他一个离婚二手男谈恋爱，花点钱怎么了？

    把笔一扔，他说：「好吧，那就谈吧。」

    周连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六年。

    这场恋爱谈了整整六年。

    期间她换了工作，辞职备考，考完了会计师资格证，又找了新工作。

    而李椰呢？就是画画，画不好，画画，画不好，画画，画不好……

    但究竟是谁说他画得不好了？

    其实没有人。

    所以周连有时候特别生自己的气，她恨自己怎么就一点艺术天赋都没有，连鼓励他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生气到了极点，她就总是骂人。

    她一骂人，李椰就给她花钱。

    其实她想告诉他，现在对她来说，花他的钱已经不是那么爽了。

    她现在会想着，我老公的画又不打算卖了，我还是省点钱吧。

    周连走过去，在李椰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老公，你想不想吃点什么呀？」

    他摇头：「我有时候觉得特别孤独。」

    他原来总觉得，男的说自己内心是一个小孩，渴望爱，这种说辞特别的恶心。

    但又确实，离婚后的这些年，他偶尔会觉得特别孤独，孤独得他想在半夜把周连摇醒，跟她说老婆你骂我两句吧，骂我两句我就不孤独了。

    但周连这次没骂他：「孤独是因为你被爱，但是你又不相信。」

    李椰张着嘴发愣，愣了半天，颤着手点烟。

    周连用手遮了一下他的打火机，他这才把烟点燃。

    「老公，我那么小就出来一个人工作，遇见你之前，我从来都不孤独。」她轻声说，「但是咱俩冷战的时候，我想起你对我那么好，我也孤独。」

    一个人感受到孤独，一定是因为在过去的某时某刻，他曾被真诚地爱过。

    对那份爱的依恋和不舍，周连想，那可能就是孤独。

    「桐君姐，还有我，我们都知道你特别好。」她难得温柔地笑了一下，「过去你们来买东西，她还会紧紧牵着你的手呢。」

    李椰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从周连口中听见这样的箴言——他从现任爱人的口中获得肯定，明白自己原来也被前妻爱过。

    否则，这些痛苦和纠结本应只是虚设。

    周连不会说假话，她刚刚说的所有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她不仇恨孟桐君，也不嫉妒——要不是看到李椰对孟桐君的好，她从一开始也不会喜欢他。

    况且，一个没爱过前妻，也没被前妻爱过的男人该是多么恐怖，她怎么敢跟这种人谈恋爱？

    李椰抽了半支烟，余下半支，等它自己燃尽。

    「你问问你们单位，年底还有假期吗？」他说。

    「有吧，我年假还没休呢，怎么了？」

    「明天去一趟你妈那，把……把那什么，把那个……」他结巴了半天，「把户口本拿回来，老婆，户口本。」

    她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喜极而泣地抱住他：「老公！」

    李椰拍着她的后背，嘴上还在絮絮叨叨：「你问问咱家那边的规矩，是，是，是要多少彩礼，我那个……不行再卖两张画。」

    「呜呜，老公，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你你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

    「录个屁，有病吧你！」

    李椰笑了，周连像一个大刀阔斧的侠客，三两下唰唰地削去了他久远的病变，而那股子陈旧的孤独，也如风止云消了。

    这夜，孟桐君过得忙碌充实，李椰夫妻过得幸福甜蜜，只有常敬过得苦闷烦恼。

    他是横竖睡不着觉。

    躺在床上，他在琢磨，难道自己说「不介意」的时候，不真诚吗？

    他没追过女孩，更没追过女郎，更更不知道如何追求孟桐君这样特别的女郎。

    思来想去，他还剩一根救命稻草。

    他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

    李椰的手机一亮，他光着膀子，眯着眼看邮箱里的新邮件。

    身后，周连腻乎乎地贴过来：「这么晚了，谁呀？」

    李椰看了一眼发件人：「常敬？谁呀？买画那人？」

    「他？他找你什么事啊？那画不是都卖给他了吗？」

    李椰也很纳闷，点开内容一看：「他问我，当年怎么追的孟桐君。」

    李椰还记得半个月前那场婚礼上，常敬紧拽着孟桐君的胳膊，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的样子。

    起初，他以为常敬是小白脸，还有点担心孟桐君「人财两空」。

    担心的动机不是那么纯粹，前边早说了，是隐隐的占有欲作祟——毕竟，孟桐君的财曾是他的财，人，也曾是他的人。

    不过后来，他见常敬交钱那么痛快，真拿到手时又一脸珍视，便明白他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也绝非不学无术的暴发户。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年轻的，英俊的，体面的贵公子。

    得知孟桐君正被这样的男人追求，李椰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但，并不意外。

    孟桐君是他的前妻，他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更知道她的魅力所在。

    尽管出身不高，但直到今天，孟桐君的个人魅力，在他心中依然是无敌的。

    无敌到什么程度呢？

    无敌到，他逢人就想讲一讲，当年是如何将她追到了手。

    无敌到，他至今觉得孟桐君曾是他的妻子，哪怕成了前妻，这事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

    无敌到，周连跟他吵架的时候，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就纳闷，桐君姐当年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一个精神病！」

    所以收到常敬的这条短信，他还挺高兴——他早就想给人讲讲他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