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叫宋梓舟，是少夫人房里的通房丫鬟，”说到通房丫鬟这四个字，宋梓舟用余光瞟了一眼父亲，他将头深深埋下去，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曾经在宋府时照顾过长尤少爷的生活起居，奴婢虽是丫鬟，但赵姨娘同长尤哥儿并未有丝毫嫌弃，待奴婢甚是轻厚，虽然后来成了少夫人房里的人，但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情谊，此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老夫人辩驳，只为了全心底的这番情谊。”

    一直静静坐着的穆之周眉头微微蹙起，他的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放在场中跪着的少女身上，宋梓舟起初觉得丑奴的眼神已经足够锐利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看似懒散坐在那儿的白袍少年，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是这样，”赵老夫人缓缓起身，跟在她身边的妈妈想伸手去搀扶，被她摆摆手拒绝了，“好了，不过一盏无关紧要的灯罢了，灭了就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老身年轻时候跟着将军身陷虎穴孤立无援，最后还不是死里逃生，倘若我的命需要寄托在这么一盏脆弱的灯上，那你们怕是早就看不见我了，现在又哪能坐在这儿同你们谈笑风生，罢了罢了，全部起来吧。”

    宋梓舟同赵老夫人的对话让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霎时间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和谐，场上很多人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稳稳落到了地上，尉氏急急忙忙出列，一边将宋延年搀扶起来，一边对着赵老夫人连声道谢。

    宋长尤伸出手想扶赵姨娘起来，赵姨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却并不起来，而是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还跪在地上的宋梓舟身上。

    “小穆将军，”宋梓舟开口，说话时声音好听的像是被风吹动的银铃，“您觉得呢？”

    故意将众人往咄咄逼人的方向引导，然后又一言不发的看着场上的一切，冷静淡然的面上偏偏又长了一双像狐狸一样刁滑的眼睛。

    宋延年的膝盖刚刚抬离地面，听见宋梓舟如此询问，还未直起来的腿立马弯曲着又跪了下去。

    所有人的视线突然被宋梓舟这句话引向了穆之周身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这个少年原有的慵懒气息未有一丝半点的变化，同宋延年方才相比，他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瞩目。

    “这是祖母的生日宴，既然她老人家已经决定息事宁人，我这个做孙儿的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穆之周的话让赵姨娘以及宋延年的脸上都有了如蒙大赦的释然，跪着的一行人缓缓站起身来，宋延年在尉氏的搀扶下回到宴席上重新落座，赵姨娘感激的看了看宋梓舟，宋梓舟也对着她报以微笑。

    正当宋梓舟跟在宋长尤母子身后准备退下时，赵老夫人突然开口唤住了宋梓舟，“那个小姑娘，你等一下。”

    闻言，赵姨娘和宋长尤的脚步也跟着顿了顿，而后在宋梓舟眼神的示意下退至几案旁。

    “老夫人。”宋梓舟福了福身子，恭敬地等着长者的下文。

    银丝泛白的老者迈开脚步缓缓从几案旁走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自顾自的走向宋梓舟，亲昵的拉着这个姑娘的手，“你刚刚说你是夫人房里的通房丫鬟，对吗？”

    宋梓舟不明何意，迷茫的点了点头，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答案。

    穆之周最先反应过来，他替宋晚晚夹菜的手兀自停在了半空中，墨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点星光，然后转瞬即逝。

    祖母的眼睛看过来时，穆之周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闲散慵懒，仓皇的将夹给宋晚晚的菜一口塞进嘴里，面上装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可他掩藏在白袍底下的心突然没来由的跳了好几下。

    “好姑娘，”赵老夫人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宋梓舟放在身前的手，感受到对方手上传来的温暖，她心里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好姑娘，既然你已经是夫人房里的通房了，那么便也是周儿的人，老身今日见到你就像是见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喜欢得紧，私心里想让你成为老身另一个孙媳妇，可好？”

    轰……

    这句话就像是一块突然炸裂的石头，毫无任何迹象的爆破在众人眼前，宋梓舟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就想将手从赵老夫人手里抽出来，然而对方握的实在太紧了，根本就没有给她抽离的机会。

    就像提升她做穆之周妾氏这件事情一样，当着满朝权贵说出来，半点儿也没有留给她退缩的余地。

    “赵老夫人，”向来沉得住气的尉氏在这一刻失去了原有的理智，她豁然起身道，“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毕竟这丫头现在是少夫人房里的丫鬟……”

    “有何不妥？”老者的慈祥和和蔼在尉氏说完这句话后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将门虎女特有的刚硬，“我觉得好得很，想来少夫人应该也不会驳了我这个老人家的面子吧？”

    老者的目光并没有在尉氏脸上过多停留，她一转头径自看向坐在穆之周身旁的宋晚晚。

    “我……我……”宋晚晚被赵老夫人的眼神看得心里面发毛，想说拒绝的话，却又害怕得罪了祖母，想要应允，又实在不甘心宋梓舟一跃坐上自己丈夫妾氏的位置。

    犹犹豫豫结结巴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慌乱之中她将视线投向尉氏，试图从母亲脸上寻找到答案。

    穆之周看出宋晚晚的慌乱，一伸手将身边坐着的妻子揽进怀里面，笑嘻嘻的扫了一圈众人，复迎上老者的视线，“祖母，今日是你的寿辰，别的事情放着以后再说吧。”

    白袍少年对宋晚晚显而易见的维护落在尉氏眼中，原本愤怒不悦的情绪渐渐转化成得意和傲慢，她用鄙夷的眼神看向站在老夫人身边的宋梓舟，勾起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笑容。

    看见了吗，将军喜欢的是我的女儿……

    死心吧，凭你也配成为小穆将军的妾氏吗？

    宋梓舟，你真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