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恐慌感的怂恿下，他丧失了该有的理智和自持，白袍少年忽然伸出手猛地将床边女子拉进怀抱中，双臂用力，不顾一切的将对方禁锢在自己圈起来的方寸之间。

    宋梓舟毫无防备闯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额头抵在对方宽厚肩膀上的时候，她的脑袋一瞬间变得空白，这一刻，胸腔中的心房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气氛紧张的就连呼吸都忘记了。

    “将军……”女子开口低低呢喃了两个字，她伸出手想要拥抱住对方的腰际，指尖刚刚接触到纤尘不染的白衣，忽而又轻轻放下了。

    宋梓舟缓缓推开面前少年，将两个人之间拉开一定的距离，她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对着穆之周行了一个礼。

    “将军身体既已无碍，妾便放心了，昨夜一夜未归不曾梳洗，蓬头垢面不宜侍奉在前，还请将军准许妾退下。”

    女子的眼神晦暗，睫毛浓密，说完这句话后嘴唇紧抿，神色中有着三分坚毅，七分清冷。

    白袍少年眸光渐转深沉，眉宇之间隐隐蹙起，他喉间微微动了动，沉默半晌，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得了应允，宋梓舟再次福了福身子。

    刚刚回到流光阁，宋晚晚已经怒气冲冲的等在那里了，大抵是昨夜留宿在主院的消息被自己外院那些丫头传了过去，夫人等不及，一大早便过来兴师问罪了。

    “哼，”宋晚晚看见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怎么着，将军不来你这儿，你就眼巴巴的主动送上门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一个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宋梓舟绕过汉白玉台阶上站着的人，径自走进了院内，“夫人记性怎的这样差，从前你不也一样骂过我这三个字吗？”

    宋晚晚转过身跟着走了进来，“是啊，你从前同我一块抢父亲的宠爱，现在又同我一块儿抢男人，不管是以往还是现在，你都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呢。”

    女子的手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握紧，指尖用力收缩泛起红白相间的印记。

    你看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多可笑，所有的道理和话语全部都被便宜占尽了的人说了，而真正委屈的人，只能咬碎了牙连带着血在一起吞进肚子里。

    父亲当日央求她同妹妹更换姓名，今日夫君要求她不要同晚晚为敌，所有人都在为宋晚晚考虑，却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过问过她的感受。

    凭什么？

    而她宋晚晚又凭什么在掠夺完自己拥有的东西后，还跑来她面前耀武扬威洋洋得意？

    “夫人，”宋梓舟转过头看向宋晚晚，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妾方才出来时，听闻将军说要去白芷院，想来，现在大抵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这话，宋晚晚稍稍愣了一下，面上继而出现一种雀跃和欢喜，她微微一仰头，用带着几分不逊的语气道，“等我先回去迎将军，咱们这笔账留着改日再算。”

    言罢，带着门外站着的一众侍女登时赶了回去，看见渐行渐远的人群，烟霞走上前轻声问道，“倘若夫人知晓姨娘方才骗了她，是否会折返回来？”

    女子倒了一杯茶水，指尖轻捻杯身，“我并没有骗她。”

    “可是……”

    “将军的确没说，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去。”

    依照将军对夫人的宠爱，病好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一定会先去白芷院陪宋晚晚用早饭。

    烟霞将从主院里提回来的食盒放在桌案上，看向外间佯装忙碌的五个侍女时，面上神色一凛，飞扬的眉目间涌上几分怒意。

    宋梓舟将茶杯放置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视线一直投掷在不远处的小侍女身上，比起惩处外间几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她其实更好奇烟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会武功？”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侍女回头，恰好撞上食案旁女子的目光。

    昨夜她的表现实在是太镇静了，一般人在目睹死亡和鲜血的时候，大多都会呈现出惊恐和慌乱，可偏偏她不仅没有，反而还对血腥表现出了些许兴奋。

    在宋梓舟伸出手要推开木门的时候，烟霞伸手制止，说明她已经提前觉察出了事态的不对劲，一个普通的贴身侍婢，是断然不会有这般灵敏的直觉和机警。

    侍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瘦弱的上身微微弯曲，“是，婢子的确会武功……”

    烟霞从前也是只能藏在穆之周影子里生活的人，后来因为资质及不上其他人，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了贴身婢女。

    虽说是被刷下来的，但因为曾接受过死士严苛的培训和系统的指导，她相比于府中其她婢子来说要优秀的多，在加上这些年来跟在小穆将军身边，对于他行事之风处事之法耳濡目染，所知所学所获所得，样样皆是上乘。

    宋梓舟伸出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女，莞尔一笑，“你既会武功，那便太好了，盛京的长街最是热闹，过去我总担心不安全，现在有了你，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烟霞，我们去磬书楼听先生说书吧。”

    侍女看向面前女子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期待和欢愉，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动容，目光下移，瞧见对方丝毫不顾及身份的握住自己，眼睛渐渐模糊。

    为了不让对方发觉自己的异样，她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好，姨娘想去哪里，烟霞都陪着。”

    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宋梓舟找来两块白纱遮面，烟霞原本是拒绝的，对于侍者来讲，早就已经习惯了将面目暴露在人前。

    “你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可不能叫人随随便便看了去……”

    一边说着，女子一边伸手将白纱别在侍女耳后，这一次，烟霞并没有闪退或者躲避，而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好看。

    从前跟在小穆将军身后，习惯了跟在男人堆里，习惯了折戟沉沙，习惯了血雨腥风和卑躬屈膝，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句好看，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