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却是笑的更加没皮没脸，“你别给我装，这事儿是临风阁有意瞒着，你不给我查谁给我查。”

    “既然是临风阁有意瞒着的，我若是插一手，那临风阁少主能放过我么？你这是害我呀。”水亦寒闻言眼皮大翻，撇嘴道。

    “你堂堂姑苏云梦少主还怕他临风阁不成，你们一个混江湖，一个混朝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老杨头既不混朝堂也不混江湖，你姑苏云梦去查探消息，也不算破他临风阁的戒。”杜衡看着水亦寒一字一句道。

    水亦寒无语一噎，这样讲貌似也没有错。

    可临风阁有意瞒着的事儿，他硬要去查，无异于鸡蛋壳里找缝，白费劲。

    杜衡盯着水亦寒半晌，“事关皇上龙体康健，耽误不得。你就……当做是对我画作的补偿。”

    水亦寒片刻乍舌，眸光闪过一丝异常，那副画作一直横跨在两人中间，他本以为会是个过不去的坎，没想到今日竟然松了口。

    难道是因为莫家那位表小姐……？

    杜衡没有给他提问的余地，抬脚做踹人的姿势，督促水亦寒麻利办事儿去。

    晌午时分，外面太阳火辣辣，灼人的紧。杨家村地处山脚下，酷热倒没有那么明显，不过江蓠和师傅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脸上的面皮一夜未摘，现下闷得难受，需得尽快处理一下。江蓠知会一声师傅，转身往昨晚住的瓦房走去。

    放眼四周一片郁郁葱葱，村民大多聚集到前院，后院一片静悄悄。所以江蓠听到脚步声响起的时候，眉头紧蹙，迅速将匕首和银针藏在身上。弓腰猫着脚步慢慢往外探去。

    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声从院子的另一头传来，江蓠贴着墙壁不敢声张，鼻尖隐约嗅到轻微的焚烧气味，走近才发现井口边上一堆纸钱正在燃烧。

    背影僵直的男人静静跪在边上，因背对着江蓠，看不清楚模样。男人时不时往古井中撒入几把纸钱。

    今日无风，纸钱稳稳当当落入古井中，江蓠记得原先这口废井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刚入院子那会儿便是大石块引起了江蓠的注意。

    显然大石块是被男人搬走的，江蓠心中升起一团疑雾。

    低头细细想来前世发生的事情，七月十九的雨夜，曹玉当场被刺死后投入古井中，石块封口，不得敛尸，意为罪无可恕之人，灵魂须永生永世压在暗无天日的井下，不得超生。

    江蓠心中默念日子，今日刚好是曹玉的忌辰。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一定跟曹玉有关系，莫非是曹家多年杳无音信的小儿子曹子峰？

    江蓠忍不住前进一步，却发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子动了动，倏然转身正好对上江蓠打探的眸子。

    男人警惕起来，眼睛里射出危险的光芒。

    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男人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江蓠反问，“你又是何人？杨家村从来不留外人。”江蓠目光瞥向男子脚边正在焚烧的纸钱元宝，面色变了变。

    “压在枯井上面的石块是不是你挪动的？你在此焚烧金元宝可是在祭奠什么人？”江蓠一步一步靠近，盯着男人开始慌乱的眼睛，“亡魂生前可是十恶不赦？不然为何会被压在古井之下？据我所知，四年前有朝廷重臣曹玉死在杨家村，莫非阁下是在几点曹玉？你是曹玉什么人？”

    江蓠一口气问出心中疑惑，一点不给男人喘息的机会。

    男人心中闪过有一丝慌乱，面对江蓠咄咄逼人之态，语气急迫起来，“你一个外人什么都不懂，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绝对不是你口中十恶不赦之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曹大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可是曹玉之子曹子峰？”江蓠毫不避讳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却未存半分指责之意。

    男人放下一丝警惕，但凡提及曹玉，世人口中皆是唾弃之声。难得在大人忌辰之日，听到谅解他苦衷之人。

    “你可是曹子峰？”江蓠提高声音，再一次问道。

    男人摇摇头，忽然警惕道，“你找少爷做什么？”

    江蓠语气轻缓，“你大可放心，我绝无恶意。我若想对你不利，大可高声呼喊引村民致此，凭你单枪匹马，绝对逃不掉。”

    没想到男人却仰天长笑，不屑道，“我晋原还未弱到对付不了一帮村民。”

    “你是曹玉心腹晋原？”江蓠惊呼一声。

    江蓠虽未亲眼见过晋原，但对其衷心耿耿的盛名还是有所耳闻，晋原从小被曹家收养，与同岁的曹子峰一同长大。

    曹玉一度想收晋原为继子，但是他一向不在乎这些个虚名，况且晋原与曹家两兄弟情同手足，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晋原不想引起外间无端的猜疑，所以一直作为曹玉的心腹侍奉左右。

    正因此，曹家满门被流放是才躲过一劫。

    “今日是曹玉忌辰，你是祭拜的？”震惊过后，江蓠很快恢复神色，“难得你还有这份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曹玉每年的忌辰你都会过来祭奠。那么曹子峰呢？身为曹玉之子为何不来行孝道？你可知晓他的下落？”

    晋原笑道，“别说我不知道少爷的下落，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江蓠道。

    “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公子的下落？”晋原嗤笑一声，“做人还是要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要以为依仗好面容便能无所顾忌。”

    晋原朝江蓠脸上多瞧了几眼，眸中更是不屑。

    江蓠不怒反笑，“你不告诉我曹子峰的下落并非因为你我不相识之故，而是你心存顾忌？曹家乃罪臣之家，曹子峰的下落一旦暴露，必遭逮捕。所以不仅仅是对我，对任何人你都不会泄露半分。”

    晋原有些气恼，“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晋原气急败坏，将手里剩余的纸钱放入正在焚烧的火堆中，准备搬动不远处的大石头块。

    弯腰迟疑半晌，抬眸再一次看向江蓠，眉头皱在一起，脸色颇为难看。

    “石头可是不长眼，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晋原目露凶光。

    “石头不长眼也好过某些人不长心，曹玉视你如己出，你就是这般对他的吗？生前身陷囹圄暂且不说，死后还要被葬在暗无天日的枯井中。你若诚心护主，就不应该仅仅是每年忌辰过来祭拜而已。”

    晋原一噎，眼眶有些泛红。

    “我从来未曾质疑你的衷心，但此刻你衷心护曹子峰，却是曹家的不幸。”江蓠向前一步走近晋原，“试想一下，有朝一日你们可以无所顾忌，曹子峰可以自诩曹家之后，祭拜可以不用躲躲闪闪，日后再提工部尚书曹家，不再遭人诟病，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