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和三法司是从来不掺和的,三法司的案子锦衣卫不插手,而锦衣卫的案子三法司也不插手。
为什么?三法司办的案子能放在阳光下,至少表面上能放在阳光下。这是大明的脸面。
而锦衣卫办的案子是拿不上台面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甚至可以编造证据。这是大明的阴暗面,干的都是脏活。
严格来说,锦衣卫是非法的。即便他们权势滔天,也终有这个硬伤,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彻底清算。
但是三法司是不可能被清算的,他是大明立国的基础之一,这个基础决不能被玷污。
若是被玷污,那若干年后,大明的律法将会彻底崩坏,这是可以预见的。
不管是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的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千古名声,方孝孺都觉容许律法被玷污。
毛骧刚刚所说的就是要玷污律法。
依照大明律,抓人那可都是要讲证据的,至少你要掌握一定线索才可以动手。
你可能会说,抓人的是锦衣卫,关三法司什么事?
若是此时交给锦衣卫去办,那一点问题都没有,方孝孺根本不问。
但是现在的案子是四法司共办,锦衣卫代表的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也包括其他三个部门。
毛骧摊摊手“方大人,除了这个办法,我是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反正皇帝的任务就在这里,你要想明白。
方孝孺眉头紧锁“若是如此,将遗害无穷啊,毛大人。你我深受皇上信任,我们可不能对不起皇上。”
“方大人,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眼下,咱们根本顾不上那么多,我也想过让地方提刑按察使司动手,但是他们根本信不过。而且,按察使司也不能抓人……”
听到这话,方孝孺忽然灵光一闪!
有主意了!只见他面色一喜,接着便稍稍凑近了毛骧“毛大人,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片刻后,毛骧哈哈笑着“方大人不愧是读书人,好,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我马上去安排!”
毛骧本来是要逼迫方孝孺接受他的办法的,没想到看似迂腐的方孝孺也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晚上,几十只信鸽从北镇抚司衙门腾空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信鸽是古代最快的信息传递方式,但是说实话,这种方式并不是太靠谱,否则各个朝代也不会花费大量的银子去修官道和驿站了。
把重要的情报交给一只鸽子,就相当于把许多人的命交到了一只鸟手里,这听起来就有些可怕。
飞鸽传书顶多就是一种辅助通讯工具。
但是吧,在一些特定的条件下,这种办法也是靠谱的,就比如现在。
锦衣卫在大明各省都有固定的联络点,而且每隔一个月,各省就会将新的鸽子送到京城来,以免鸽子在京城待久了忘了回家的路。
固定的道路,大大降低了鸽子迷路的可能性。
还有一点,现在并非战争状态,没人会去刻意拦截信鸽,这便让信鸽的存活率大大增加。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锦衣卫会让两只信鸽同时送一份情报,以确保情报能够送达。
你可能会问,万一鸽子被旁人无意间抓住了,那情报岂不是会泄露。
不可能的,锦衣卫有一套专门的暗语,非锦衣卫专职人员根本看不懂这些暗语。即便是有人拿到了绑在鸽子腿上的纸条,他们也看不懂写了些什么。
京城附近的几个省率先有了动作……
信鸽出发的第二天晚上,各省提刑按察使便被一伙神秘人堵在了家里。
亮明身份,各个按察使俱是心惊肉跳。什么都不怕,就怕锦衣卫上门。
这便是方孝孺想出来的主意,既然锦衣卫抓人不合规矩,那就让提刑按察使去办。
提刑按察使的身份可是光明正大。
而且按察使也不用去抓人,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将人控制就行了。保证人不能动,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按察使会听话吗?就不怕他们也牵扯其中?
不怕,锦衣卫有的是手段逼他们就范。你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你总有软肋吧,抓住你的软肋就不怕你不听话。
手段的确够下作,但这都是锦衣卫干的,朝廷正经的大臣和机构可不干这种事,他们怕被骂,而且是被骂千年。
几乎在同时,大理寺刑部和监察院的人都行动起来,很多京城里的臣属都被下派到了各个地方。
他们的安全和行动都由锦衣卫保护和监视,没人能动得了他们,也没人敢再和地方勾结。
几天之后,好消息一个个传来。
因为毛骧、方孝孺等人出手稳准狠,地方上的那些人根本就来不及应对。不管是证据还是赃银,收集的那叫一个顺利。
去找朱政煊汇报,这两人倒是很高兴,又立了大功,但是朱政煊看着那些材料却不怎么高兴。
从布政使司再到最低级别的县衙,所有主官几乎都牵扯在内,只有极少数的人没有同流合污。
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本以为自己的政策已经能够有效杜绝贪墨了。
可是他没想到,仅仅是出了这么一点点漏洞,便让他所有的政策成了一个笑话。
什么高薪,什么重刑,统统不管用。
“唉……”朱政煊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是没办法了,他能做什么多事,但是却没法杀死人性中的魔鬼。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住着魔鬼,禁闭魔鬼的牢笼随时都会打开。
就比如现在,大部分位高权重的人,估计连犹豫都没犹豫百年放出了心中的魔鬼。
他们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完全不顾做人的底线。
可能在他们的心里,没有底线便是底线吧。
只是消沉了一会的朱政煊很快便打起了精神,在大明,谁都有权利消沉,但是唯独他不能消沉,他若消沉,大明可就真的没救了。
这就是做皇帝的悲哀吧。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盏明灯,有的人被风一吹,那盏灯便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