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往嘴里塞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皇帝烦什么?」
「如今朕已成年,摄政王却始终不肯放权。
五年时间,他在朝中势力日渐庞大,我怕是不能与之匹敌。」
他如是说着,但听语气也不是特别忧虑。
也是,他这小子在跟我装傻呢,心里估计早盘算好怎么对付傅鸣了。
我淡淡哦了一声,遂了他的心思,问:「那你有何打算?」
齐榆左看看右看看,那些宫人瞬间识趣地退下。
我放下碗筷,擦擦嘴角,听他开口。
「母后,儿臣年岁已到,而宫中后位空缺已久,合该封后了。」
他波澜不惊,面色如常地说完这句话。
可我却听得差点喷出饭来,我着急道:「难不成你看上谁家小姐了?」
齐榆见我反应如此大,眉梢不由一挑。
闷闷说道:「倒也没有,皇后乃后宫之首,断不是朕想娶谁就能娶的。」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清醒,历来皇后之位是权力的棋子。
挑选皇后必然是慎之又慎的事。
「你如今的确是该娶妻了,皇后的人选皇帝自己看着办吧!不过……」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只见齐榆挑眉望着我,眼中澄澈一片。
9.
最后我到底没说柳如芸的事。
我怕说了反倒引他注意,以后便不好解决了。
反正挑选皇后都会先拟定一份名册,我到时随便寻几个由头将她筛下去就行。
齐榆的行动力很快,没几日便传来一份名册。
不过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都要将册子翻烂了,都没看见柳如芸的名字。
名将之女竟没落入他的选择之中,我有点不太信。
于是我让齐榆身边的眼线最近多注意他的动向。
自己则研究起名册来,果不其然,有问题得很。
名册上的女子都是名门闺秀,这不难理解。
但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她们没有一位出身武将世家。
当皇上最怕的不就是武将,他们手握兵符,不拿其儿女做威胁,这帝位哪里坐得安心?
我尚未想明白,安插在傅鸣身边的眼线便先传信来了。
10.
信中说,傅鸣最近频繁与各位武将来往,其中见威远将军的次数最多。
我大惊,不免怀疑他是要造反。
但原书中傅鸣造反起码还得几年以后,若现在便要造反,如此行径岂非打草惊蛇?
我冷静下来细想,傅鸣行事诡秘,断不会鲁莽。
此番所为莫不是听闻要立后位,担心武将之后入宫。
让皇帝握上了兵符,削减他在朝中的势力。
傅鸣断不会让齐榆得逞,干脆先下手为强?
反观齐榆,他说不准就是利用这次立后一事看看傅鸣是不是有狼子野心,显然他看到了。
我坐不住了,他既然见了威远将军,摸不准柳如芸也已见过。
要是娶了她,柳如芸岂不是入了狼窝。
我赶紧让人备车,打算去柳府一趟。
11.
后宫女人其实是无法擅自出宫的,于是我只能换了身衣裳。
偷偷溜出宫,再趁天黑前赶回宫去。
因不能暴露身份,我只能假装蔻珠,声称带着太后懿旨要见柳如芸。
拿出令牌后,他们也不敢为难,于是我顺利见到了她。
她正在后院的校练场上对着木桩子练武,拳打脚踢,看得我一阵后怕。
内侍说明我的身份后,她停下动作,走到我跟前,客客气气地问起我来。
我见她第一眼,着实被惊艳了一番。
虽然书中曾写到她有着怎样的倾城之姿,但若不亲眼所见是无法形容的。
明眸皓齿,眉眼如画,加之常年练武赋予她一身英气。
我忽然想象若在沙场上,她该是怎样的英姿。
盔甲于身,身骑悍马,手握长枪,眼中坚毅。
即便身下尸骨如山,也永远打不倒她。
柳如芸或许就是为沙场而生,却因女子身份,禁锢在皇城脚下。
12.
「奴婢奉太后之命,想问柳小姐几句话。」
「如芸恭听。」
「近几日可有见过谁?」
她有些疑惑,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答:「不曾见过旁人。」
「听闻摄政王多次拜访威远将军,柳小姐也不曾见过吗?」
她淡笑道:「家父商谈政事,我万万是不会前去打扰的。」
我终于放下心来,也不端着了,从怀里掏出我写给她的信。
轻声道:「这是太后交于你的,还请柳小姐务必按上面所言行事。」
柳如芸仍是不解,接过信后,问:「太后娘娘为何会问起臣女?」
我浅笑对她道:「她知道你有一身抱负,此生不愿甘于京城之中。大漠御敌才是你心中所想,便愿意圆你的梦。只不过,你万万要按信中所言小心行事。」
柳如芸大惊,捏着信的手微微发颤。
我见此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可走出几步后,我听见她颤声说:「柳如芸谢过太后。」
13.
那封信里,我写得很直白,叫她有机会便逃出京城。
即便离不开也不要与傅鸣相见,更不要见到皇上,唯有如此她才能如愿。
信里还夹着枚令牌,是我刚坐上太后之位向皇帝求来的。
声称万一将来做错事,希望皇帝能免我死罪。
他倒也大方,二话不说便给了我。
若柳如芸将来仍逃不出这宿命,拿着这牌子起码还有离开的机会。
回到皇宫时,我坐在门槛上望着西沉的天发起呆。
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明明我与柳如芸素不相识。
仅仅因为知道她的一生不如意,便想尽办法成全她。
可我自己呢?平白无故穿到这个世界里。
自己都没活明白,就想着帮人了,是不是太傻了点?
五年里,我坐在太后之位,享尽荣华富贵。
日子虽平淡,但好歹无病无灾,也算不错了。
可越是如此,我心里就越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皇宫的日子过久了,就有些厌了。
今日出宫一趟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热闹,有多稀奇。
心底蒙尘已久的种子好像瞬间开了花。
我有些不想待在宫里了,想出去看看,这太后做得挺没劲的。
14.
齐榆又来请安了。
这次他抱来只猫,全身雪白,像朵软软的棉花似的。
两只眼睛一黄一蓝,转悠起来,漂亮极了。
他说是西域进贡的,见着可爱便送来给我养。
我抱在怀里,小心摸着它的毛发,给它取名叫棉花。
我最不会起名了,没穿过来前家里也养过一只猫。
全身灰白,肉嘟嘟的,我管它叫阿灰,如今我穿过来,也不知它怎么样了。
想到这,我不禁触景伤情起来,垂着头,默默落下泪。
齐榆眼尖,发现我哭了,便问:「母后怎么哭了?」